马蒙闻讯转头看过去,廖心雨已经颓然倒地,血流满面,他顿时愣住了。
陈直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劝住了这头,那头又出问题了,这廖小姐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寻死觅活了?
他们也没对她怎么着啊?她自己死不要紧,抄家闹出人命可不是好玩的,按照民俗人情,人死了,生前的罪孽一笔勾销,他们再揪着不放可就难看了……
即使是皇帝,也要考虑抄家逼死人会造成多大的民情舆论,以前有个官员被人陷害贪污银两,被罢官抄家,他的老父老母悬梁自尽,死前还留下血书求皇帝为自家儿子平冤,皇帝后来查明这人确实是含冤入狱,原来是被当时抄家的官员放了假证供陷害的,皇帝龙颜大怒,当地百姓也是群情激愤,这个抄家的官员从重从快立刻被罢官流放,那个被陷害的官员则官复原职。
毕竟现在的老百姓都是信奉,人死如灯消,死者为大,死了人和没死人的舆情差别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廖永丰嘴角微微上扬,看着不但没有慈祥的感觉,反而显得格外阴森可怖,但是他转而换上一副极其疼爱小辈的震惊表情,心痛道:“心雨,你就为了这么个不念旧情的畜生寻死?祖父真是对你不住啊!”
廖运昌立刻明白过来,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兄长模样,对着马蒙哭道:“马蒙,你逼死我妹妹,你不得好死!心雨,你怎么样了?”
只有廖运辰是真的伤心,这个妹妹也是他一直都很疼爱的姑娘,但他重伤初愈,整个人都麻了,此刻心情跟过山车一样,一时承受不住这么剧烈的情绪波动,顿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大堂里顿时乱作一团,几个被捆住手脚的奴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主子们“死的死”,伤的伤,晕的晕。
几个贴身大丫鬟因为跟这几个主子走得近,暂时还没被抓,此刻赶紧上前扶起廖运辰,又给廖运昌解绑,还有人跑去伺候老爷子,公廨带来的抄家队伍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不知所措地看向马蒙,等候他的命令。
马蒙对廖家人的咒骂声充耳不闻,只是盯着倒在地上的廖心雨,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快速思考该如何解套。
陈直则第一个抢上前去,试了试她的鼻息,惊喜道:“参军,她还活着!”
马蒙顿时松了一口气,陈直这一声直接把他的精气神儿也喊回来了。
刚刚佩刀还未入鞘,此刻他抬手转刀指向面前的廖家人,控场道:“都闭嘴!全都不要乱!人还没死,轮得到你们嚎丧?”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廖永丰,嘲讽道:“廖老爷子看似心疼自家小辈,实则是不盼着廖小姐好啊……”
廖永丰老泪纵横,看着倒真的像个只一心求小辈平安的长者。
见马蒙质问他,他极力克制住哽咽,怒道:“马蒙,你还想怎么样?你若是与心雨没有私情,她能为你做到这一步?”
马蒙冷冷道:“你们廖家人的脑回路一向清奇,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廖运昌却戏精附体,完全沉浸在五好兄长的角色中了,愤怒地拨开面前的人群,摇摇晃晃地冲上去想揪住马蒙的衣领。
但是他被捆了太久,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马蒙也没惯着他,见他冲过来抬脚一勾,直接把他摔了个人仰马翻。
廖永丰这下是真心疼了,忙指挥丫鬟去扶二公子,抬头怒视马蒙:“你够了!我廖家就算被抄家也是被小人陷害,百年来都是堂堂正正、顶天立地,还轮不到你一个七品参军如此作贱!”
他自认如今理都在他这边,马蒙这个愣头青只是还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罢了,因此质问的时候相当理直气壮。
马蒙嗤笑道:“堂堂正正和云鼎仙阶官商勾结,顶天立地拐卖残害寒州百姓?好一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
廖永丰一愣,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额角跟着止不住地抽搐,嘴硬道:“你血口喷人,别以为你是司法参军,就可以颠倒是非黑白!你说这话有什么证据?”
马蒙懒得跟他继续掰扯,也不想留在这里等着他们继续出阴招,转身就出了大堂,冷冷道:“证据已经搜查到了,但是没必要告诉你!”
“立刻把廖家人带回去,押入大牢候审!这里的东西也都搬回去做呈堂证供!”
马蒙一冷静下来,其他兵士也觉得找到了主心骨,不再搭理廖家,齐声应是,立刻开始高效分工,把之前搜出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整理好,又分出一小撮人负责押送人犯。
廖永丰不可置信道:“我孙女都这样了,你还要抓她?你有没有心?”
他知道自己和廖家其他男丁肯定是要被押送回去受审的,所以才兵行险着,让廖心雨瞅准机会赖上马蒙,这小妮子也是个机灵的,当场闹自尽,这下马蒙不管都不行。
要是她死了,所有人都知道马蒙抄家的时候逼死了人家家里的女眷,这事可大可小,但是肯定不会毫无水花。
而且这女子自尽前还说了什么“始乱终弃”、“负心人”的字眼,足够让吃瓜群众脑补出一篇痴心女子薄情郎的戏码,到时候马蒙照样里外不是人。
即使这里都是马蒙的自己人,但是他奉旨前来抄家,总不可能把府里的下人和主子全都杀光,只要有活口,这件事的“真相”总有办法传出去。
虽然如此,但廖永丰还是相信,他孙女不是那么刚烈求死的性格,大概率不会真的让自己就这么死了,不过这次也真是下了血本了,不成功便成仁……
死不了更好,醒过来就更好赖在马蒙身上了,到时候看他到底收不收这个妾室。
廖永丰知道马蒙有妻子了,廖运昌也早早给他传递了消息,马蒙的夫人有孕,马蒙又没有其他通房妾室,都是男人,他就不信这小子还真能忍住不偷吃。
自家孙女虽算不得貌若天仙,但也是清丽佳人,就算一开始赖上他的手段不光彩,可却是实打实的一片痴心,长久的水磨功夫做下来,就不信马蒙真能一点不动心。
陈直头一次脸色阴沉,他也想到了廖家这步棋的险恶用心,这下子,这个烫手山芋真是甩都甩不掉了。
都怪他!马参军怎么可能同意纳妾,还是在夫人有孕的情况下纳妾,廖家人真是阴险到没边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