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b市的飞机上，看着逐渐缩小的城市，陈境再次觉得，上天是公平的。
好人不会被亏待，一切都在回归正轨的路上。
当然，也难免有些……小插曲。
孟玥的mpV开走后，在录影棚门口等车的那十来分钟里，她和林嘉享还是被有心人拍了照片，并恶意传到了网上。
传播最广的一张是林嘉享替她背着包，从背后抱着她，两人脸贴着脸，状态放松，开心谈笑。
吃瓜群众对这张照片的评论主要呈两种态度：
第一种，逮着机会就对孟玥开枪的——
【这女孩子也不比孟玥差啊？！小哥哥你看中孟玥什么？看中她年纪比你大，还是看中她没文化啊？@林嘉享LiamLin】
为此，网友还特意翻出孟玥十几岁参加海外女团选拔时，把“楔子”误读成“契子”的视频，作为此番言论的佐证。
#孟玥 没文化#这一词条、连带这个视频，还因此被顶上了热搜。
第二种，认为男的没一个好鸟的——
【小姐姐独美！擦亮眼睛，离开渣男！！及时止损啊！！！】
【把女生拉出来转移视线，最后男的完美隐身，这世界就是一整个巨大的爱男！】
陈境：“……”
说实话，她有点儿搞不懂这群人的脑回路，真的很莫名其妙。
但与此同时，一名叫“小叶子只会念abc”的网友发了这样一条微博——
“每个有眼睛的人都会辨真伪，每个有脑子的人都能明是非。我只能说，这是我二十多年来见过的最般配、最甜的真爱情侣。两个人都很好，好到这个总在发癫的世界不配拥有这样的人类。”
这条热门微博附带的配图，是一张背影照。
虽然做了模糊处理，但从照片中两人的身形与衣着颜色，陈境能看出来，这是正往录影棚外走的她和林嘉享。
她大概能猜到拍照者是谁，但还是选择不去求证，默默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并将照片保存下来。
《巅峰之上》节目组和惊奇tV在此期间也分别发文，澄清了关于林嘉享与孟玥间的谣言，并表示——
“生命不息，超越不止，《巅峰之上》支持每一位正直勇敢、积极向上、热爱运动的年轻人。”
至此，这一波由偷拍引发的事件后续，并没能再次掀起波澜，而林嘉享也完成了第五、六期节目的录制，顺利返回b市。
一天后，《巅峰之上》第四期照常播出。
因为这一期是“复活赛”，作为晋级的选手，林嘉享按说不会有太多镜头。但实际上，只要给金翌昊镜头，就会切他的反应，而且依旧是高清怼脸大特写。
节目上线第一天，播放量创下上线首日新高，弹幕也比之前多了一倍，以舔颜的为主。
林嘉享一出现，他脑袋周围就全是——
【哥你真是纯硬帅啊！忍不住疯狂截图！！！】
【反差感拉满！人类高质量男性！行走的荷尔蒙炸弹！】
【帅哥你好，请问你是肌肉版hellokitty吗？】
……
很多之前不关注此类节目的人，因为“热搜事件”也开始关注，有人还因此补了前面几期。
当然，也有不少黑子借此在网上乱喷，律师团队逮住一批舞得最欢的，发了一波律师函。
晚上，陈境趴在床上查看林嘉享的微博评论。
黑的当然有，但数量并不如想象中多，也没有舔颜的热闹，而且但凡一出声，底下就有人自动跳出来辟谣。
“干嘛呢？”林嘉享洗完澡，顶着毛巾走到床边，一边擦头，一边笑，“看有多少人还在锲而不舍地骂我？”
“比起骂你的，我觉得爱你的更多，”陈境划拉着手机，“有人说你像她老公。”
男孩手一顿，眼睛抬起来：“……啊？”
“她说你左脸像她老公，右脸像她老公，正脸像她老公，下颌线也像她老公。”
“……”
她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表情，继续翻着微博评论。
“还有人说你是男人中的男人，雄性中的雄性，男人的统治者，雄性的终结者……”
还没念完，手机直接被抽走，“咔嚓”一声锁屏。
她愣了愣，抬头：“怎么……”
林嘉享毛巾往旁边一丢，上了床，提着腰给她翻面。
他跨到她身上，扒了她的t恤，又三两下解了自己腰上的浴巾。
这个过程里，头发里有水珠滑落，随着动作，“啪嗒”一声打在女孩鼻尖上。
陈境啊了一声，下意识闭眼：“林嘉享，你水弄我脸上了！”
“哦，对不起啊，”男孩笑着拨开她的手，俯身下去，“哪儿啊？我看看……”
说罢，陈境感觉鼻尖被舔了一下。
她眼睛霎时睁开，惊讶地眨了两下：“林嘉享，你真是越来越……”可话说一半，嘴就被堵住了。
男孩单手握住她两只手腕，另一手托着后背，轻轻松松将她拽了起来。
顶灯关闭，落地灯打开，光线打到墙面，映出两个面对面缠抱着的影子。
陈境圈着林嘉享的肩膀，跪坐在他腿上，脸颊垫着柔软的发顶。她浅浅阖着眼，可心跳得很快，呼吸也随着蝉鸣，时重时轻，时起时伏。
真是一个美妙的夏夜啊，她想，用来研究微博评论确实浪费了。
……
第二天一早，林嘉享把她送到单位门口。
她刚要下车，就被对方揪了回去。
她就能察觉出林大帅哥心情极好，因为昨晚他又开始哼哼了。
虽然从第一次起，他就不是安安静静的，但这种带有撒娇性质的亲昵之声，也只有在特别开心和放松的情况下才会出现。
结束后，他很快睡着了，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又露出那种小孩子一般的笑。
陈境趴在旁边看了很久，看到眼皮打架才舍得下床关灯。
今早闹铃响过，她刚要起来，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男孩用胳膊箍着她上半身，腿搭上来，缠住下半身。
两人贴在一起，她明显感觉后腰不对劲。
“林嘉享，今天是工作日。”
对方嗯了一声，闭着眼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
那……
她手背到后面，摸他肚子下面：“这是什么？”
“……”
是什么你不清楚吗……
而且……
不是每天早上都这样吗？
还问……
“又没说要干嘛，”男孩脸埋进面前的长发里，贴她更紧了，“抱一会儿不行吗？”
因为刚睡醒，他音色比正常说话低一些，有股懒洋洋的情调，让人听了心头发软。
陈境侧过脸：“行是行，但我确实得抓紧起来了，不然上班会迟到。”
她摸摸他的头，又在抱着她的雪白手臂上啄了一下，哄小孩似的，充满溺爱的意味。
鼻息间的发香与手臂上温柔的触感，让林嘉享毛孔舒张。小鹿眼缓缓睁开，他安静了几秒，“噌”地一下坐起来。
“怎么了？”陈境疑惑回头。
对方不说话，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调出地图App，啪啪输入地址。
“今天路况不错，”他语气轻快，“差你的时间肯定能补回来。”
“……啊？”
男孩抬眼，唇角扬起一个笑，手机一丢，躺回被子里。他从枕下摸出个东西，攥进掌心，人重新贴上去。
“我路上开快一点儿，”他翻到上面，可怜巴巴地打着商量，“保证不让你迟到，好吗？”
虽然这个承诺听上去不太靠谱，但作为一个言出必行的人，他最后确实做到了。
差十分钟八点的时候，他把车停到了科技环保所门口。
但……
现在距离八点还有七分钟，陈境人却还在车里。
“林嘉享，”她勉强找回一丝理智，扶住他的头，“你要给我卸妆吗？一会儿没法见人了……”
不用看也知道，唇膏已经糊成一团了。
对方啊了一声，视线落到她嘴唇上，大言不惭道：“挺好看的，现在不是流行这种……呃……”他歪着脑袋找词，“……裸色？”
陈境：“……”
时间紧迫，她决定把给直男科普“裸色是什么色”的事往后放放，迅速收拾好下了车。
“哎——”
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林嘉享右手撑着座椅，探身过来。
“我今天没事儿，”他说，“晚上接你下班。”
“好。”
“哎！”
陈境回身，弯腰看着他：“请问阁下还有何吩咐？”
车里的人噗嗤一声笑了：“没有，就是……”
他保持着探身的姿势，轻轻咬着下唇，一眨不眨望着她，眼睛亮晶晶的。
啊……
陈境读取到三个大字——“舍不得”。
她往前一步，身子探进车内，搂住对方的后脖子，在额头、两边脸蛋儿上各亲了一口，最后又在嘴唇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这样……阁下满意吗？”
“哈哈！”男孩眉眼弯弯，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挥手告别，看着车开走，陈境转身往大门里走。刚走没两步，就看见人行道上站着白欣和另一位相熟的女同事。
两人勾着胳膊，笑得意味深长。
陈境走过去，坦然道了早安，又说：“今天好巧，竟然在门口碰上。”
“碰不上是因为你平时都比我早到，今天怎么这么……”白欣上下打量她，眨眨眼，“——晚？”
“……”
陈境安静一秒：“……起晚了。”
对面两人眉毛霎时挑起，对视一眼，一脸恍然，齐声：“哦——”
“……”
这是什么反应……
陈境手机掏出来，悄悄瞟着黑屏上自己的脸——
难道刚补的唇膏又花了？
一起进到环保所大楼里，女同事在二层办公，白欣挽着陈境往三层走。
“我昨晚看了最新一期《巅峰之上》，”她说，“弹幕好热闹，感觉你老公比之前人气更高了！”
两人进了办公室，跟同事打过招呼，继续往工位走。
陈境嗯了一声，笑道：“这不是印证了那句古话吗——‘流言止于智者’，”她走到办公桌前，放下包，“幸好，这世界上绝大部分人是清醒的。”
“网上偷拍你俩照片那货呢？”白欣拉开椅子坐下，“怎么处理？”
“律师会处理。”
对方哦了一声，又问：“还有那个造谣者，就那个叫‘咖啡树’的大傻……”她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大傻缺，找到没？”
陈境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在找，会找到的。”
她坐下，掀开笔记本电脑，点了开机——
一道阳光划着折线，投射在键盘上。
她寻着光源抬头，看到窗外晴朗的夏日蓝天。
嗯，她想，会找到的。
都会找到的。
……
临近下班点，陈境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刚坐下，就听隔壁的白欣喊她。
“小境境，刚你手机一直震，电话，连震两回……”
话音未落，桌上的手机又开始嗡嗡响。
白欣一脸“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陈境笑笑，拿起来看了一眼，瞬间愣住了——
未知号码，归属地……S市。
她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拿着电话走去楼道里，划开：“喂？”
电话那头传来浅浅的呼吸声，几秒后：“……陈境？”
她静了几秒，眼睛望向窗外的树，半晌后，才问：“丁思桃？”
对面迟缓地嗯了一声：“……是我。”
“有事吗？”
“嗯……”对方哼哼唧唧，“有……我……我想……”
“有什么事请直说，”陈境声音平静，“不要耽误彼此的时间。”
电话那头安静了。
“如果没想好，就等想好了再打电话，”她说，“不要……”
“陈境，”对方软绵绵地打断，“你……你知道……谢天祎吧……”
“对不起，不知道，”陈境直言，“他是谁？”
“你男……不是，你老公，没有跟你说吗……”
“没说，这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丁思桃似乎被问住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复。
陈境等了一会儿，忍不住说道：“丁思桃，如果你没想好要说什么，就先挂断吧，”她声音中带着少有的不耐烦，“等你组织好语言再和我说……”
“不，你等一下，”对面加快了语速，“他是我妈公司的主播，他……”
可刚说这么两句，她再次卡壳。
陈境心下无奈：“丁思桃……”
“他是……他是‘咖啡树‘！”
空气仿佛静止了，女孩站在楼道里，一动不动望着窗外。
“……你再说一遍。”
“谢天祎……是‘咖啡树elf_108‘。”
下班时间到了，各个办公室不断有人出入，楼道里走动的人也多起来。
陈境拿着手机上到四层，找了一间没人的实验室。
她一边关门一边说：“你妈妈公司的一名主播，微博昵称是‘咖啡树elf_108‘，所以你是在告诉我，”她站到试验台旁，“——热搜上那件事是你安排的，对吧？”
对面没说话，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你现在打电话给我是什么意思？”陈境问，“是想跟我道歉，让我原谅你？”
“……”
“丁思桃，我不懂，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值得你三番五次地害我。”
对面终于有了反应：“不是……”
不是？
“高中时，你把我骗到路云杰生日会，害我险些被强暴；今年四月，我去给姜老师扫墓，不幸又碰上你，你把我的事告诉路云杰，刺激他，让他来骚扰我。”
“……”
“丁思桃，我不是不知道，一开始我只是不愿意相信你那么恶毒，后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追究吗？”
“……”
“因为我觉得你可怜，想起你在人前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样子，我同情你。”她望着窗外，“即使知道你是装的，我还是觉得你很可怜。”
“陈境……”
“但我不是什么圣母，只是一直以来，相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更愿意相信‘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但后来，我发现……”她顿了顿，“这话或许并不适用于所有人。至少，”她清清楚楚地说，“——恶魔不值得怜悯，也活该遭到唾弃。”
“陈境，你听我说……”
“你不用说，我大概能猜到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与其听你吞吞吐吐、浪费时间，不如由我直截了当告诉你：我不会原谅你，你需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听闻这话，电话那头的人立马带上了哭腔：“对不起！陈境！真的对不起！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陈境立时打断，“两边的法律团队找上你了，对吗？很好，有什么话，请你去跟律师讲。”
“陈境！这件事不只关乎我！还涉及我妈的公司！你能不能帮我跟……”
“不能。”
“求求你！帮帮我！”
“我不会再帮你。”
“陈境！”
“找人给女明星造谣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没想过后果吗？丁思桃，这是真实社会！没有人是你可以随便拿来戏弄的玩偶！”
丁思桃情绪崩溃，开始大哭，声音断断续续：“不是……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想过……这件事……会是这样……我以为……”
你以为？
陈境听不下去了，质问道：“丁思桃，你多大了？”
对面的人抽抽嗒嗒，好似听不懂她的问题：“什……什么……”
“你是二十五，不是十五。”她说，“你是成年人，不是小孩，你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对方没有回应，只是不停哭泣。
“十年了，丁思桃。”她听着，心中一片寂静，“你该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