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侯府里外格外的安静。
虽说要一切照旧,但薛侯被宣告了死亡,薛夫人也“昏迷不醒”,下人们的心里还是不安的。
“阿娘,吃些东西吧。”
薛沉鱼端来了厨房刚送过来的鱼粥,用瓷白的小碗转出来,拿来了小巧的银箸,和银色的小调羹。
薛夫人坐在床上,因为要装昏迷,也不好太过招摇,她便没怎么下床。
看见薛沉鱼端了东西过去,也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随即道:“没什么胃口,你先吃吧。”
“阿娘,小时候我生病的时候吃不下东西,还闹脾气,你都不让我们饿着肚子,无论如何都要我们吃一点点饱肚子。”
“你常劝我们,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薛小淮还有落落也是听着这句话长大的。”
“怎么到你这里,就自己先破了规矩?”
薛夫人:“……”有种说了一辈子的道理,反倒让自己女儿给训了一通的感觉。
她看着薛沉鱼盛好的鱼粥,还是喝了了口,便没胃口了。
“阿娘,你……”
“你快吃吧,我是真的没胃口,晚些我说是饿了我再去寻吃的。”
薛沉鱼见她态度坚定,也不好再坚持了。
在这屋里坐了会儿,吃了碗粥,看薛夫人确实没什么胃口,薛沉鱼才让玉竹把粥先端下去热着。
之后,见薛夫人确实想一个人静静,她便自觉地去了隔壁沐浴休息。
薛夫人装病,是要替侯府争取一些可操作的空间,所以她这个“侍疾”的人,也得在清苑守着才好。
薛沉鱼退出去后,何妈妈才进来。
看着薛夫人神色恹恹的模样,也不免担心:“夫人还是要放宽心才好,徐大夫都说了,您若是心中郁结不解,怕是迟早要出大问题。”
“哪有这么严重,这不都是做戏给别人看的么?”
何妈妈闻言,不赞同地看着她,“是不是做戏给别人看的,夫人心里不清楚么?”
薛夫人:“……”
“你从前都是谦恭柔顺的,如今倒是伶牙俐齿。”
何妈妈不客气道,“再怎么谦恭柔顺的,跟在姑娘您身边这么多年,也该有些长进了。”
薛夫人:“……”
顿了顿,薛夫人不满地嘟囔道,“你以前也不会这么跟我唱反调。”
何妈妈淡淡道:“过去姑娘也不会闹着不吃饭。”
薛夫人:这话是聊不下去了。
“行行行,我吃还不行么?”
她真怀疑自己若是不肯吃东西,她能跟自己杠到天亮去。
何妈妈这才满意地端出了自己新做的水晶饺子和豆沙包。
薛夫人小口小口地吃着,却又不时地往北面看去。
良久,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声,“还是太难为鱼儿那孩子了。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事态平息。”
“嗯,夫人说的对。”
这一回,何妈妈终于没有继续跟她对着干唱反调了。
……
下午的时候,玉梅就和院里的其他人帮着把薛沉鱼衣裳被褥和日常起居所需的一应物品都搬了过来。
玉竹是个很能干的姑娘,薛沉鱼照顾薛夫人的功夫,她已经将热水备好了。
薛沉鱼回来便顺利入浴。
“玉竹,你在水里加了什么东西?怎么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道?”
玉竹连忙道,“姑娘劳累一天,身子疲乏,我便想着给姑娘放点提神醒脑的药材。但徐大夫说放点花露和薄荷也可以,我便放了。”
说着生怕她生气,又赶紧解释道,“都只放了一点点,姑娘不会觉得难闻吧。”
“没有,你放的剂量刚刚好。”
薛沉鱼原本脑袋昏昏沉沉的,这一泡的确清爽了一些。
她也没有贪恋热水的温暖,泡了一会儿便起来了。
夏荷也进来,跟玉竹一起给她擦着头发。
动作都十分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薛沉鱼望着菱花镜中的自己,却有些恍惚了。
“姑娘?”
“嗯?”薛沉鱼恍然回过神来:“怎么了?”
玉竹眼底闪过一抹心疼,但又不敢在薛沉鱼面前暴露出来,连忙收敛了心神。
“姑娘,咱们侯府还能好起来吧?”
“会的。”薛沉鱼语气幽幽。
玉竹和夏荷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见了担忧,但又不敢多说什么。
薛沉鱼低头看着还有些湿润的发梢,叹了口气,“其实你们不必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相信阿爹会平安无事的。”
“我也相信侯府一定能度过这个难关。”
玉竹连忙道:“对,没错,侯爷可是骁勇善战的悍将,侯爷驻守边关几十年,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就能比得了的。”
“侯爷一定能够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薛沉鱼点点头,“好在落落和薛小淮都早早地处了府,而且有素英在在外面打听消息,我也是放心的。”
“你们也要放宽心,一切都会奔着好的方向去的。”
玉竹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咬了下嘴唇,“……姑娘,其实你不必安慰我们的,我们心里都清楚。侯府有您和夫人在,就不会有事的。”
薛沉鱼欣慰地拍怕她的手背,“无论如何,我们现在只能等消息,别无他法。但在好消息来之前,我们绝不能做乱阵脚。”
玉竹和夏荷都忙不迭地点头。
薛沉鱼心中还有一些念头,但没有对玉竹她们明说。
一来,这只是她的猜测;
二来,若她想的都是真的,那侯府就更不会有事了,也就不必让更多人平添烦恼了。
侯府出事的这个夜晚,不止武安侯府里的人心中不安,很多人都睡不好。
……
一晃三天过去了。
外面还是没有任何关于薛侯的好消息传来。
这三天里,侯府的瓜果蔬菜倒是消耗的差不多,并且跟禁卫军要求让送菜的菜农还和从前一样按时送菜。
经过了张耀祖的那个教训,大家都明白武安侯府的大姑娘不是好欺负的,所以她要求正常送菜时,禁卫军们也不敢说不,而是老老实实向上请示。
当然,请示的结果也是让侯府的生活一切照旧,除了不让随意进出。
这倒是让侯府的下人们宽心了不少。
而薛沉鱼对原先的那个猜测,也越发笃定了。
陛下围住了侯府却没有任何其他的动静,还弹压韩鸿越以及韩家对武安侯府的围剿。
他第一时间就让禁卫军围住了侯府,这不是要封了武安侯府,而是要保护他们,是要防着韩鸿越趁机下手。
借着送菜的机会,素英往府里传递了几次消息。
素英让人送进来的消息中提到,韩家和韩鸿越在联合文官集团,想给陛下施压,但都被陛下给弹压回去了。
但现在只过去了三天,时间长了还不知道反弹有多大,更不知道陛下还能不能这么不顾文臣的意思,继续弹压下去。
还有就是。
目光宫里的那位皇后娘娘还没有别人表示,要是她也开口,陛下是否能承受得住内外的压力?
这也是薛沉鱼所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