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侯和司徒祯招摇过市的入了宫,没等他们回府,吕老先生和薛淮便收到了消息,赶回侯府了。
薛侯和薛沉鱼一行人回府时,陛下的旨意也到了武安侯府,围困侯府禁卫军随之撤了关卡。
围绕在侯府上空这么长时间以来的阴云,也就此散开了。
经过生死离别的一家人,见了面少不得要叙话一番,吕老先生也和齐夫人回了他们的院子去叙话。
“当日我们被韩鸿越逼到崖边,为了救我,世子以身犯险,和我一起落入了山谷。”
“我们在山谷里,四处都是雪,还好靠着谷里埋藏的酒和粮食,坚持了一段时间。”
“之后,夫人送的补给陆续到了,我们才能有幸坚持下来。”
侯府花厅里,薛侯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言简意赅地跟家人描述着当时的事情。
薛沉鱼此时此刻的心情用庆幸是不足以形容的。
她非常非常地感恩,感谢这一路走来自己布下的每一步棋。
是一枚枚看似不经意的落子,才组成了这条生命。
薛夫人藏在袖子里的手也一直在发抖,眼泪几度要落下来,都忍住了。
末了,只说了一句,“回来就好,人,人没事就好。”
薛侯也动情地看着她,“夫人,你辛苦了。这些日子让你和孩子们担惊受怕了。”
薛夫人摇摇头,“没有,不辛苦。你回来就好了。”
薛侯一时激动,便握住了她的手。
惹得正在上药的太医连忙喊道,“薛侯您这胳膊不能再用力了了!伤上加伤,已经伤到了筋骨,之前又没能好好治疗,可不能再使劲了,得好好将养,否则要……”留下大隐患的。
“行了,我的伤我自己清楚。”不等太医说完,薛侯便打断了他。
他不是这种无理的人,只是他不想让家人知道他的伤势有多严重。
太医:“……”
薛夫人闻言皱了下眉头:“太医,您说您的,我会负责让好好好养伤的。”
太医顿时松了口气,将他的伤都说了一下。
身上大大小小有十几处伤口,前面、背后,胳膊、腿,还有脸上,都是伤。
一些皮肉伤倒还好。
但左胳膊上是刀伤,已经见骨了,没有几个月是不能再动武的了。
太医说完,薛沉鱼三兄妹齐刷刷倒吸了一口凉气。
薛侯也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他不是被自己的伤吓的,是怕吓到薛夫人了,一双眼睛立刻落在她身上,大气都不敢喘的。
“多谢太医,我知道了,接下来的几个月是不是就要静养?”
“是,夫人。受伤的胳膊,最好是连重物都不要拿,腿上的伤也是,虽然没有伤了骨头,但最好还是养好了再动,否则怕留下隐患。”
“我明白了,多谢太医。”
薛夫人面带微笑、彬彬有礼地道了谢,随即吩咐薛沉鱼帮忙送太医。
薛沉鱼带着太医去开方子,然后亲自将人送出府。
薛落雁和薛淮也都巴巴的跟在她身后。
说白了,都怕阿娘生气,更怕战火会烧到他们身上。
这种时候还是跑为上策。
至于留在花厅里的薛侯,面对着笑靥如花的薛夫人,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夫,夫人,我我的伤没那么严重,你不要听太医胡说,他们当大夫的一贯就是这样夸大其词,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你信我半个月我就养好了,肯定生龙活虎的给你看。”
话音落,薛夫人霍然起身。
他也吓得一激灵,“……夫人?”
“薛鹤延,接下来的三个月你就在府里好好养伤,没有我的命令,哪儿都不许去。”
“夫人,没这么严重吧?”
可惜。
薛夫人才不搭理他,径自地喊来了福伯跟何妈妈。
“麻烦河伯去抬个担架过来,把侯爷送回房间去。”
“何妈妈,你吩咐下去,让厨房照着养伤的那个食谱给侯爷准备,吃够三个月再说。”
“夫人,真的没这么严重,夫人我……”
“如果三个月侯爷觉得太短,那就半年吧,陛下那里,我去帮你告假。”
薛夫人这话一出,薛侯就老实了,巴巴地看着她。
然后被担架抬走。
晚饭隆重地准备了一桌酒席,薛夫人带着薛沉鱼、薛淮还有薛落雁三姐弟,以及吕老先生和齐夫人,至于薛侯,老老实实在屋里养伤呢。
“酒席什么的,他是没份了,他只配吃养伤的餐。”这是薛夫人的原话。
薛沉鱼可不敢给他求情,搞不好自己也得去吃那惨无人道的食谱。
不过。
席面上气氛也不算太轻松。
吕老先生从薛沉鱼他们口中得知了白日勤政殿上的事情之后,久久不语。
齐夫人给他添了一碗滚烫的汤,他也没吹,就这么面不改色的喝了下去。
良久,才叹了一声,“这样也好,这样也好,总算薛侯和侯府得以脱身,那兔崽子也不必背负污名,身后被人唾骂。”
齐夫人只是一味的沉默。
薛夫人没有劝,也无从劝起。
薛淮也只能闷头吃饭。
薛落雁倒是没有没有闷头吃饭了,气得又在桌上骂骂咧咧地。
把韩鸿越骂了个狗血淋头没人管。
直到点名了陛下,才被薛沉鱼给捂住了嘴。
“落落,陛下可不兴骂。”
薛落雁:“唔唔唔……”我骂不骂他都是个昏君。
姓韩的害死那么多人,三两句话把罪名推干净了,当皇帝的就信了,他是不是傻?那种鬼话我一个孩子都不信!
薛夫人往落落碗里夹了她最爱的鸡腿,才道:“鱼儿,放开她吧。童言无忌,陛下不会同她计较的,也不会治咱们侯府的罪。”
薛落雁:“……”好的,会连累侯府,那我不说了。
薛沉鱼松开手,她也老老实实吃饭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在心里骂皇帝,以及计划去给韩鸿越套麻袋。
吕老先生喝了那一碗汤之后,已是胃口全无。
这么些天的隐忍到这一刻,几乎是到达崩溃边缘,夹菜的手都在抖。
“其实,吕先生有没有想过,蔡大人未必真的死了?”
吕老先生的手一抖,筷子也跟着掉下来,“你,你说什么?”
他老人家大概三五岁之后都没干过这种筷子拿不稳的事吧。
薛夫人等人也都诧异地看着她。
“那日韩鸿越诬告蔡大人,蔡大人不堪受辱,当殿撞柱,但之后就没有了消息,对吧?”薛沉鱼问。
吕老先生点点头,不明所以。
“吕先生,当今陛下以仁孝治天下,最重人伦,便是蔡大人真的作奸犯科,只凭他一介书生敢以死自证,陛下都会给他最后的体面。”
“蔡大人本就是孤儿,也没有兄弟姐妹,这世上他已经没有旁的亲人了,若真的过世了,陛下看在他是您学生的份儿上,肯定会让您去蔡大人最后一面。”
“但事情过了这么久,都没有人提起过这件事,对吧?所以,会不会蔡大人其实还活着,只是目前还不方便露面?”
薛沉鱼逐条分析,吕老先生茅塞顿开。
“你说的对,说不定,他真的没死!”
老先生开怀大笑,之前的颓势,也跟着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