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钱三来找金龙,兴致勃勃地对金龙说:“文化人,最新消息,白龙潭村和大新矿的纠纷解决了,大新矿已经恢复两三天的露天开采了,龙沟里肯定有矿。”
金龙也知道,龙沟里坑坑洼洼,矿的比重大,遗留在洼的地方的往往是好矿。
“今晚,我俩去干一把?”钱三对金龙说。
“护矿队会不会来?纠纷刚解决,他们会不会加强对龙沟的巡逻管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好好分析一下。”金龙觉得做事还是要深思熟虑。
“前怕狼,后怕虎,瞻前顾后,哪能干成事。”钱三拧着两道连在一起像刀一样的浓眉,恶狠狠地说。
“再说,护矿队也知道,才复工,龙沟里不会有多少矿,巡逻也会少一些。我们进去,拿一点就走,不要贪心。”钱三接着说道。
“退一万步来说,抓着是他们的,抓不着就是我们的,怕什么。”
金龙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好嘛,今晚我俩就行动一次,需要准备什么?”
“带上铁锨、珙碗,还有手电筒,背上小背篓就行了。你准备一下,天一黑就出发,我也去作准备。”说着,钱三离开了金龙家。
天未黑,钱三就来了,对金龙说:“以防万一,我们去早一点,先侦察一下,看能不能下手。能下手就下手,不能下手我们就回头。”
金龙也觉得这样要稳妥一些,就和钱三一起出发了。
沿着弯曲的山路,俩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来到了大新山脚。
太阳落山,整个天空变成了墨青色,大新山、小新山,山峰连绵起伏,像一条条巨龙盘踞在山间。
由于多年矿山的开采,整个矿山没有一棵树木,光秃秃的山体,露出的奇形怪状的石头,仿佛在诉说着曾经沧桑的历史。
未到龙沟边,就听到了“轰隆轰隆”的水流声。
“这么大的水流声,说明大新矿冲矿还未停止,龙沟里水流大,不能下去,只能等他们停止冲矿,水流小了,我们再下去。”钱三颇有经验地对金龙说。
金龙点点头,说:“好吧,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停止冲矿。”说完,就想坐下来休息。
“不能休息,我们先把工具藏在草窠里,以免让人知道我们就是来龙沟偷矿的。藏好后,我们沿着龙沟周围观察下,看看有没有护矿队的踪迹,万一发现有什么情况,我们好作打算,这样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钱三叮嘱道。
金龙不得不佩服钱三,小时候的鼻涕虫,现在居然成为了上龙沟的老手。
说着,俩人藏好了工具,爬上龙沟边,顺着龙沟往上走,不时用手电筒照照龙沟边的草丛,看有没有人。
突然,在龙沟的转弯处,出现了三个手电筒的光影,金龙一下子紧张起来:“鼻涕虫,有人,怎么办?”
“要不,我们避开他们?”金龙慌张地对钱三说。
“如何避?这龙沟边的路就这二三十公分,避开就要跳下龙沟,龙沟下到底有几米都不清楚,跳下去伤着是小事,如果他们是护矿队的,那我们就等于自投罗网。”
“不要慌,我们又没带工具,他们问,我们就说是路过的。”钱三接着说道。
金龙想想也是,硬着头皮和钱三拿着手电筒迎着三个光影走去。
距离两三米的距离,金龙仔细一看,是三个二三十岁的男子,手里就拿着长长的手电筒,应该是五节电,比金龙他俩的三节电亮多了,背上也没背着背篓,应该是路过的。
他们也看到了金龙和钱三,一个男子走了过来,笑着问道:“你俩是来龙沟干矿的?“
钱三拧着两道浓眉回答说:“不是,我们要去依坡村,你们是来龙沟干矿?”钱三试探地反问道。
“我们也不是,我们是白龙潭村的,现在准备回家。”对方回答说。
说着金龙和钱三,站在龙沟边沿让他们三人先下山。
他们走出一段距离后,钱三对金龙说:“这三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护矿队的人,有点像又有点不像。护矿队的人手里都拿着一个警棍,可他们没有拿着。他们用五节电筒,倒是像护矿队的人。”
“我们先别走,关掉手电筒,看他们去哪里。”钱三吩咐金龙说。
金龙点点头,随即把手电筒关了,俩人坐在龙沟边看着三个光影逐渐往下移。
十多分钟后,三个手电筒的光影消失了,金龙和钱三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钱三对金龙说:“他们走了,我们不要动,也不要开手电筒,再看看会不会还有什么动静。”
金龙点点头,张大那三眼皮的大眼睛四下里察看着。
月亮已经出来了,照着大地,散发着银色的光芒,龙沟“轰隆”的水流声,就像激烈战斗的进行曲在奏鸣着。
这时,龙沟的水流声逐渐变小了,钱三对金龙说:“我们下去拿出藏好的工具,准备行动,我进龙沟负责用珙碗洗矿,你在龙沟上放哨,有人来赶快叫我。”
金龙回答:“好的。”
俩人回到藏工具的地方拿出工具,爬上龙沟,这时龙沟里的水如同“叮咚”的泉水一样,变小了。
钱三老练地把手电筒绑在头上,拿着珙碗跳进龙沟,开始洗矿。
金龙在在龙沟边,四下察看,心情也非常紧张,头上冒出了汗,毕竟是第一次进龙沟,因为他知道,如果护矿队出现在晚上,能逃脱的概率很小,那就意味着被抓。
但是,既然来了,就不能放弃,必须坚持下去。于是,他睁大三眼皮的大眼睛一边观察,一边期待钱三快点完工。
几分钟后,没有什么动静,只听到钱三“哗啦啦”的洗矿声。金龙盯着龙沟里的钱三说:“好了没?”
“别催,今天矿还不错,多整点,够我俩个两个月的生活费了。”
钱三的话音刚落,突然一道强烈的手电筒光照在金龙的脸上,刺得金龙睁不开眼,只听到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问道:“小伙子,今天龙沟里的矿,怎么样?”
金龙误认为也是来偷矿的,就回答说: “今天的矿,还行。”
此时,金龙用手捂着眼睛往外一看,心一下就凉了,此时在他们面前的是十几道强烈的手电筒光,围着他俩,如同刺眼的探照灯一样,他们无路可逃。这是护矿队?这确实是护矿队,犹如天兵天将一样的从天而降,金龙和钱三如同瓮中之鳖。
瓮声瓮气的30多岁出头的一个壮汉蹲在龙沟边,对钱三说:“小伙子,把工具递上来,爬上来,跟我们走。”
钱三抬头望了望四周的护矿队员,两道浓眉紧紧地拧在一起,绝望地把工具递给龙沟上的护矿队员,爬上龙沟,抬头一看,之前遇到的那三人也在其中,原来他们就是护矿队的人。
这时,其中的一个走过来对钱三说道:“小伙子,我们早就注意到你了,追了你几次,都被你逃脱了,今天,看你还往哪里跑。”嘴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金龙责怪钱三,人家追你几次了,你人都认不得,丢人现眼,今天注定是逃脱不了了。
瓮声瓮气的壮汉显然是他们的头,对金龙说:“小伙子,来过几次了?”
此时的金龙也不再恐慌,反正遇到了就认栽吧,回答说:“第一次。”
“第一次,鬼才信。”其中的一个护矿队员说。
“真是第一次。”金龙铁着脸回答说。
“这小伙,我倒是从未见过。”有个护矿队的队员说道。
“管他几次,先带回去再说。”瓮声瓮气的壮汉吩咐道。
于是,几人把金龙钱三围在中间,带着他俩下山,坐上他们的吉普车,摇摇晃晃地来到了大新矿矿部。
下车后,把俩人带到一个高高的如同炮楼的圆形的房子里。
当俩人被推进铁门后,一股尿屎味就迎面扑来,不但刺鼻还刺眼,俩人赶忙捂住鼻子,往里挪步,四周漆黑一片,分辨不清东西南北。
“两位大哥,是新来的吧,朝前走,这里有床,上来坐。”突然间的声音,把俩人吓了一跳。
原来这里还关着其他人,钱三大声问道:“除了你,还有谁?”
“没有其他人,就只有我。”黑暗中传来了那人的声音。
金龙和钱三摸索着往前走,摸到了一张冰冷的铁床,同时闻到了一个人身上的刺鼻的臭味。
钱三大声问道:“你怎么这么臭?”
那人回答说:“我已经被关了3天了,家里人不来给我交罚款,护矿队不让我走,我实在是在不得了。”说着“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金龙问。
“我是去他们的渣子坡捡矿,被他们抓来的。”那人回答说。
“你太臭了,滚去墙角蹲着。”钱三可能是闻不得那人身上的臭味,厉声对那人说道。
“要分个先来后到吧,你们后来,还要撵我?”那人的声音低了一半,想着金龙和钱三是俩人,自己毕竟势单力薄。
“你先来又怎么样?”说着,钱三劈里啪啦就朝那声音的地方打去,只听到“哎哟,哎哟”的被打声。
金龙来不及制止钱三,那人就被钱三打下了铁床,蹲在一旁低声哭泣。
“你还哭,看我不打断你的腿。”钱三又呵斥道。
那人停止了哭声,三人无语。
金龙知道,俩人被抓,钱三心里正窝着火,正愁没地方发泄。而自己,第一次就被抓,父母和三姐在家有多着急。尽管在蒙山里,上龙沟不算偷,但如果学校知道这件事,白雪也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金龙不敢往下想。
后悔也无用了,老爸见我一夜未回,肯定会来找我的,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突然间,金龙被一阵吵闹声所惊醒。
钱三说道:”天亮了,大新矿的职工开始吃早点了。“
这时,金龙才看清整个小黑屋,不到十个平方,一张小铁床,铁床旁边是一个马桶,难怪整个小黑屋这么臭。黑屋还有一道小窗子,人的头刚好能伸进去看外面,吵闹声就是从小窗子传进来的。
这时也看清了蹲在墙边的那个人,大约20多岁,比金龙和钱三的岁数都大,头发凌乱,衣服破旧,蜷缩地蹲在地上。见金龙和钱三醒了,怯生生地望着他俩。
钱三和金龙也不理会他。
金龙走下床,把头伸进小铁窗往下看,原来下面是一个食堂,只见大新矿的职工,正三三两两的去食堂买早点,用饭盒或者口缸抬着早点,边走边“希里刷拉”地吃着。
此时,金龙突然感到一阵饥饿,昨天就没吃下午饭了,饿了这么一天,肚子瘪瘪的,实在难受。看着下面吃早点的人们,他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又咽下口中回出来的口水。
“文化人,别望了,望了也白搭,望梅止渴在这里不起作用,唯一的办法,就是挺住。”钱三对金龙说。
“那护矿队的会不会给我们吃早点?”金龙问。
蹲在地上的那人答道:“还想吃早点,能吃饱饭就不错了,我被关这几天,一天就是一餐。”
金龙也失望了,真的只有挺住了。
这时,铁门打开了,走进来一个捂着鼻子的护矿队员,对金龙和钱三说:“你们俩人可以走了,你们的家人在下面等你们。”
可以走了,金龙和钱三知道,是家里人来接他们了。
此时,蹲着的那人突然爬过来跪在金龙和钱三的面前说:“两位兄弟,麻烦回去到镇上旧街心老杨家给我父母报个信,让他们来接我一下。”
看着可怜兮兮的那人,金龙回答说:“好嘛。”
走下那高如炮楼的房子,只见万老三和三姐正焦急地等在下面,见到金龙和钱三没事,万老三才舒展开了皱着的眉头。三姐一下抱住金龙,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
见到父亲和三姐,金龙心里一阵酸楚,不知道说什么好。
“罚款我已交了,金龙是初犯,罚了400块;钱三是惯犯,罚了600块,我一起交了。”万老三说道。
“三叔,回去我让我爸把钱给你。”钱三感谢地对万老三说。
“没事,回家。”万老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