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他们做了什么?!”
程亦安隐隐有种感觉,张明远口中的他们,和她正在追查的缅甸超团伙,有极大的关联。
张明远的脸色白了几分,像是想到了当时的一些场景。
“我不是那里唯一的医生,你们懂我的意思吗?就是、就是我不是唯一一个会去摘取器官的医生,手术台上的那个人,他是不会活下来的……他、他会像一头猪、或者一只羊,被抽干血液,摘掉心脏、摘掉肝脏、肾脏,甚至健康的肠道、韧带、角膜……那个人被分割、被拿走身上所有值钱的部位……最后像一滩烂肉,被装进垃圾袋里。有些信宗教的,还会把他的颅骨、胫骨拿走做成法器……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有了!这已经不能被称呼为杀人,这是凌迟!”
张明远颠三倒四,结结巴巴地描述着。
程亦安的后背随即细细密密泛起了凉意。
她之前确实预想过这些人体器官走私集团的残忍手段,但是真正听当事人描述出来,才发现想象是有局限性的。那些冰冷的细节,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划开了她自以为坚固的心理防线。每一个字眼都带着血腥的气息,让她不寒而栗。
原来,真正的残忍仿佛深渊中的黑暗,深不见底。
“这些受害者,都是些什么人,是怎么落到那些人手中的?”
张明远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双手微微发抖,低声说:“有的是战俘,有的是敌对势力的间谍,有的是被人口贩子卖过来的,还有、还有是被赌场卖过来的,赌徒输了钱,从赌场借,最后还不上,赌场勒索家属,再也榨不出油水后,就会把那些赌徒卖了回本。我、我在经历了这些之后,彻彻底底戒赌了,如果不是赌博,我这一生本来可以幸福美满的。但是、我也算走运了,陷入的不深,没有落到那些赌徒被凌迟卖掉的地步……”
难怪张明远一个赌到倾家荡产、事业断绝的赌徒,会在从缅甸回来后,突然还清负债,踏踏实实重新开始生活。因为他已经见识到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惩罚了。
“那后来你是怎么回到国内的,那个团伙会那么好心放你走吗?”
张明远连忙解释道:“后来好像是政府军打过来了,当时一片混乱,我跟着一个小头目的车队跑了出来,小头目腿受伤,我给他做了包扎缝合,算是变相救了他,那边离边境不算远,我就提出我要回国。他也没为难我,就让我走了。”
“受伤?哪里受伤!”
张明远一愣,“髌、髌骨,他的右腿髌骨被一块弹片炸伤了,差点都要截肢了,幸好有我在,救治还算及时。腿保住了,但是估计以后还是会影响走路!”
程亦安的呼吸骤然一滞,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吴谢池。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她从吴谢池的眼中看到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激动。
缅甸超正是一个走路不便的长短脚!
“你回国后,这个受伤的小头目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张明远摇头,“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不过当时那个雇佣兵基地都被人连锅端了,估计他们要去找其他势力投靠了。”
“你后来有没有和他再联系过?”
张明远迟疑地看了程亦安他们一眼,说:“我不会再做违法犯罪的事情了!当时我刚回国后没多久,邮箱收到了一封邮件,问我有没有兴趣再出一场手术,地点就在国内,我当时赌债已经还得差不多了,也不想再去冒险,就婉言谢绝了。”
程亦安精神一振,追问道:“是什么时间收到的邮件,有没有提及是在国内哪个地方?邮件还在吗?”
“时间太久了,具体日期我不记得了,大概是在夏天暑假的时候,后来我担心他们知道我的名字,会来找我,我就搬了家,把邮箱注销了。那段过去我谁也没有说过,一直压在我心底,我的手术刀没有用来救人,反而成了杀人的帮凶。我真的很后悔、很惭愧!”
程亦安的目光冷淡地扫过张明远,他的忏悔声在她耳中显得苍白无力。
她清楚地知道,他的悔意并非源于对受害者的愧疚,而是因为过去的阴影如今侵蚀了他的平静生活。如果他真的有一丝良知,当初就不会在明知真相的情况下,再次踏上那条充满血腥与罪恶的道路。他的选择并非迫于无奈,而是内心深处对金钱的贪婪压过了对人性的尊重。
此时的忏悔,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试图用言语洗刷过去的污点。然而,那些被他摘取器官、剥夺生命希望的人,他们的痛苦与绝望,又岂是几句忏悔能够弥补的?如果他真的有机会回到过去,面对同样的困境,他依然会选择那条捷径,用他人的血肉铺就自己的财富之路。
离开宠物店,程亦安他们没有立刻返回榕城。
晋城一行不能说没有收获,只是这个收获对于他们进一步挖掘缅甸超的身份没有什么帮助。
根据张明远的说辞,那个腿部受伤的小头目有很大可能就是缅甸超,而邮件联系他邀请他参与手术的时间与张慧茹失踪时间匹配。
这只能侧面证明,缅甸超团伙确实在绑架张慧茹后企图摘取她的器官。
张明远提供了证据证明二十年前的夏天,他正在忙于备考兽医资格证,在一所培训学校里进行学习,并没有离开过晋城。
“张明远没有去帮缅甸超操刀,但是张慧茹的手术还是做了,还有一个医生帮助了缅甸超。”
吴谢池把林陆一提供的资料摆在方向盘上,逐页复核了一遍。
“三个有能力有嫌疑的医生中,排除掉了张明远,剩下的二人里,唯有陈建国更为可疑。以林陆一的筛查能力,他居然说陈建国下落不明,那么陈建国显然是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网络之下,没有银行动账、没有公共交通出行、没有工作与社保、没有手机号码与网络动态。这样的人,往往早就被列作失踪人员了,但是他的家属却没有报告失踪,那必然是有意而为之。假如在二十年前,陈建国这个样子还能够理解,但是如今这样一个大数据时代,他却没有被大数据抓取到,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得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