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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那些袁军恰好背对着两人,发现有两个骑兵要冲进去,不阻挡直接让开口子放进战场。等两人冲进战场发现和预想的不一样,刘琰有点发慌和盘六奚边挤边一路寻找曹纯,曹纯骑兵使用的都是环首刀,对于无甲的步兵威胁非常大。

开始打头的只有三十几个个匈奴人,而后面的曹军骑兵有接近两百,袁术军明显是放过了数量偏少使用钝器的匈奴人,专心致志对付后面的大队曹军,只是现在袁军展现出的战术又与刚才对付匈奴人时截然不同。

这些无甲的步兵不与曹军骑兵正面交战,除了少量夹杂在乱战中以外,其余大多数人迅速分成两队向两边躲开,他们躲开让出中央空地,曹纯马上发现果然有埋伏。这埋伏不是军士而是大大小小的独轮辎重车。

这些独轮辎重车半人多高,全部堆放在骑兵冲击的正面,排列的也很讲究,横七竖八尽最大可能加大纵深,让曹军骑兵无法操控战马跳跃过去。曹军骑兵多数是驮马,冲击过后再也无法拖着骑士跳跃,那些真正的军马有能力跳跃过去,也由于这些独轮车的排列方式,落在两车之间的狭窄空隙无法继续助跑跳跃,或干脆直接砸在第二排车辆顶上把骑士甩下马去。

早前这些袁术军为什么要排列城密集队列也得到了解释,就是为了隐藏这些独轮车,现在曹纯的骑兵在空地中央,前方是一片辎重车,车辆的后方才是袁术躲避的土丘。两边则是那些轻步兵,距离非常近,近到曹纯听到弓弦发箭时候清脆的响声。

开始为什么不放箭?因为距离远射击移动目标作用不大,还因为仓促交战箭矢存量太少,等到了现在才是合适时机。从上方俯瞰袁术军正好形成了一个不大的空心阵,两边步兵有不少拿着弓箭,刚接战时或是尽力躲避,或是悄悄转移到预定位置,车阵附近专注射击敢于接近车阵的骑兵,距离远则就近射击曹军骑兵。他们射术非常娴熟,不但精准射速还快,专挑手臂和面门几乎每一箭都能使一名骑兵丧失战斗力。

其余步兵再次汇合成一个一个战斗小组,使用武器紧紧逼住中心的骑兵,不求杀伤只是一点一点挤压骑兵的活动空间。幸存的重甲虎贲重新列阵,挺这长戟从后面逐渐紧逼曹军骑兵。什么重步兵轻步兵都是虎贲,单挑一打数个不在话下,集结起来战斗力指数级上升,战况一时急转直下,袁术军的空心阵变得越来越小。

若骑兵此时一心要走这些步兵也拦不住,只是曹纯骑兵素质参差不齐,面对突发事件紧张慌乱没有对策。此时多数人被围在当中只有外围骑兵能够接战,中间的骑兵接触不到敌人有力使不上。也有九死余生的人或出于趋利避害本能驱使,自顾自朝包围圈外冲去。对面虎贲军士颇有经验,用弓箭狙杀偶尔想冲出去骑兵,没等冲出去往往被几只箭矢射中栽下马去,时间一久袁术军射出的箭矢便越来越少,显然是储备见了底。

没过多一会儿,醒悟过来的骑兵越来越多,刘琰在骑兵群中央找到了曹纯,见面就大吼:“快跑!”

曹纯瞥了一眼刘琰面露惊异:“咋回来了?你快跑!”

只是一瞬便不再管刘琰对着身边大吼着传下命令,身边几个骑兵立刻下马去挪那些辎重车,随着周围骑兵纷纷下马加入搬车,总算挪开了几两辎重车,露出了一条通向土丘的道路。曹军骑兵见到出现通路一阵高呼。

正要集结冲杀过去,土丘上方突然冲出七八个人,当先一步一骑,两人都是盆领铁铠头戴铁盔,头盔上竖插着两根羽毛,腰间青色绶带,手持十字状长铩。两人一前一后猛冲进曹军骑兵阵中,徒步武士长铩裹着劲风扫过面前,下马般车的曹军纷纷退避,有敢于用兵器格挡触碰瞬间兵器便被击飞。

趁着着档口,随后跟来的几个步兵迅速合拢车阵路口再次堵死。两个曹军骑兵催马上前抡刀就劈,那重甲步兵既不招架也不躲闪,任由骑兵借着马力挥刀劈在身上,只听铛铛两声,铁甲硬生生扛住环首刀。武士长铩抽回,长度减少一半长兵变成短兵,伴随一声大喝左右横甩一刺一挑两名骑兵应声都跌落马下。

后面有曹军骑兵高喊后退撞他!这是要骑兵先后退一段距离,然后催马加速靠马力冲撞,不然距离太近马的速度没有提起来,只靠挥刀劈砍根本破不了重甲。只是你的反应快对面更快,先冲进来的重甲骑士已经突进了曹军骑兵阵中,手中十字长铩左刺右挑,身边经过七八个骑兵没一个是一合之敌。

都挤在一起太过狭窄,曹军骑兵没有使马匹加速奔跑的距离,除了能作出盘旋动作躲避,根本无法和一路冲进来的重甲骑士对抗。加上控马能力不强,就算有人知道要上去阻挡也不能奔跑,无法和同伴形成合力,零星几个勇士上去阻拦都被他舞铩拍落马下。

转眼之间那武士便冲到曹纯跟前,先前刘琰和曹纯等人已经加速催马,就等和这武士照面,交错瞬间那武士硬控身下马猛地一窜把曹纯三人分开。错马时刘琰和他四目相对,自己和盘六奚手里一个是锤一个是骨朵,武器已经举起,钝器相比曹纯的环首刀对他威胁更大。

金属撞击之声传入耳边,曹纯先到全力一击没有破甲,那武士忽略曹纯挺长铩对着刘琰刺了过来,寒光迸闪人影婆娑,刘琰头皮发炸时间仿佛凝固一般,眼见长铩距离自己胸口越来越近,即使头脑清晰奋力要控制身体,但是身体动作奇慢无比,眼睁睁看着铩尖距离左肋半尺处穿过,十字型铩头旁支狠狠击在左边肋骨上。

骑士暗色身影从眼前略过,腥风裹着寒冷直插侧后盘六奚,方才盘六奚比刘琰看的明白,相比于曹纯,他俩人手里是钝器,那武士在最短时间内判断出了最危险的敌人。刚才看似击杀刘琰,实则手中长铩直刺刘琰身侧的盘六奚,同时利用长铩旁支击打刘琰,预判准确出手果断,一铩击二不是混迹沙场半辈子使不出来。

盘六奚确实值得对手优先击杀,这是沙场老手才具备的敏锐直觉,盘六奚也不含糊身子一侧避过铩尖,两马交错之际骨朵回手砸向重甲武士头颅。武士动作更快一击不成单手持铩空出一手,抬手刹那握住骨朵长长的木柄,翻手一拧盘六奚哎呀一声骨朵离手。

骨朵尾部有防止脱手的皮绳还套在手腕上,那武士怒目圆睁夺过骨朵又往怀里一带,盘六奚便被扯下马去。重甲武士的马本是普通驮马,刚驮着重甲骑士冲锋,现在又多了个盘六奚百十多斤在下面拖,马力撑不住喘着粗气原地盘旋起来。

盘六奚被马拖带着转圈,晕头转向根本无法反抗,干瞪着双眼盯着刺过来的铩尖绝望嘶吼。突然那武士松手放开骨朵,不顾重重跌到地上的盘六奚,重新双手提铩朝身后一挡,碰一声,武士道没什么,只是身下驮马受力不住往前踉跄了几步。

刘琰被刚才那一击打的龇牙咧嘴,整个胸口都似裂开一般,如果不是外层穿皮甲,那旁支只是划开后又击碎了几片内层的铁甲叶,又或是只穿一层甲那旁支必然已经穿胸而入。即使是如此,也感觉肋骨八成是伤了,之所以还能活动,多半是肋骨只是裂开没有彻底断掉,不然刺穿肺叶或者刺到心脏自己必死。

受击时眼前都黑了,浑身特别疲惫,甚至出现了就这么直接倒下挺好的念头,可不知为什么忽然再次清醒,眼看到盘六奚要被刺死,想也没想右手轮锤砸过去。无奈力道差得太远,即使那人不格挡估计也砸不坏,最多是轻伤。

因此那人挡下刘琰一击后脸上先是诧异,接着是懊恼,最后是愤怒。武士兵器照马头狠狠一拍,驮马吃疼旋即调转过身子,随着武士双腿用力夹紧马腹,那马踉跄接近几步与刘琰错镫之际,长铩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圆狠狠砸下。

盘六奚还倒在地上,抬起头也不知是劫后余生还是恐惧过头,满脸眼泪鼻涕也不知是哭还是笑连连怪叫,勉强能分辨出他一直在喊大汉期门。一旁的曹纯满脸惋惜,也不知是惋惜刘琰身死还是刚才那一击被挡住。守在后面的步行武士缴获了一匹战马,已经没人敢于挑战他了,以他为圆心四周空出一片地方,此时他正乘马持铩立在当中望向此处。

刘琰双眼死死盯着半空的长铩,右手下意识举起铜锤。正当时那武士坐下驮马再也承受不住,呼哧呼哧喷出两口浊气,前腿一软身子向右一歪。长铩也正好落下,因为马失前蹄武士失去重心跟着朝右一偏,那铩紧紧贴着刘琰的后脑勺斜着重重拍到坐骑屁股上。

刘琰坐骑猛然受惊吃疼,嘶溜一声立起身来又猛得落下。刘琰整个人连同手上铜锤受到惯性高高杨起紧接着又重重砸下,好巧不巧正砸在重甲武士头盔上。马力加上铜锤自重和惯性作用在一起猛烈撞击,武士栽倒在地上抽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整个战场为之一滞,所有人都静悄悄不知所措,直到另外一名重甲武士骑马缓缓走了过来,他威势太过强悍曹军骑兵纷纷退避,中央战斗停滞外围战斗仍在继续,一个骑兵趁着对方箭矢变得稀疏冲了出去,随后大队骑兵裹挟着曹纯也从豁口了冲去。

此时刘琰落马倒在地上,浑身散架般疼的要命,武士已经走到跟前,刘琰打了个寒战连滚带爬窜出去,拖着大呼小叫的盘六奚逃命。隐约间看到一个匈奴骑士趁这档口猛然跃马跨过辎重车冲上土丘,霎时间土丘上旌旗乱摆貌似一阵混乱。那虎贲武士下马看向土丘,又看了眼逃命的刘琰两人,摇摇头不再管,插铩入地脱下头盔低头对着死去的武士不知说着什么。

片刻后土丘上恢复如常,可能那骑士顺着土丘的另一边的乱石浅滩走脱了。刘琰趁着袁术军不阻拦,顺着曹军骑兵的口子趁乱逃了出去。拖了盘六奚一阵子总算回到了攻击出发地,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匈奴人,居然有一半没了马匹。

刘琰实在没了气力,坐在身边的盘六奚此时也回复了精神,远远看着袁术军面露恐惧:“大汉旗门,天呐!你杀了大汉旗门。”

刘琰环顾了一圈儿问道:“刘靖呢?”

盘六奚撒么一圈儿仍旧心有余悸:“没看见,也许在曹军那边,也许死里面了,给虎贲弄死不丢人,对吧。”

曹纯的骑兵损失了一半,冲出来后在南边再次列阵。刘琰这边匈奴人到不缺马,几个呼哨之后又召唤来了马匹,也不知道先前这些马匹都藏在什么位置。刘琰再次翻身上马,从匈奴人顺手收集到的铁甲堆里找了副盆领戴上,举起手臂招呼要再次进攻。看他这边的架势袁术军再次列阵,可刘琰喊了几遍,匈奴人都面露惊慌停在原地不敢动。

刘琰骂了句拨转马头就要独自上去,那边盘六奚一把拉住刘琰急道:“你要做啥!”

“进攻!”

盘六奚感觉现在的刘琰就像个要翻本的赌徒,不过他还是很佩服刘琰展现出的勇气,刚要说什么就听袁术军后面号角声响起,紧跟着袁术军阵势中一片万胜的呐喊。

袁术援军赶到了,远远的看见各有不下千人的两支军队正朝袁术的土丘赶来,他们虽然都是步兵,看起来精气神也不够足,但是他们的到来还是给袁术方虎贲武士极大的鼓舞。刘琰明白机会没了,即使那些虎贲武士用光了箭矢也不可能取胜,他们太难打太厉害。

有种感觉,就算死剩下一个,虎贲武士也一样继续厮杀。持同样观点的还有曹纯,在他的方向也有一只袁术军紧急前来支援,看旗号是南阳军残部。曹纯知道不能在打了,也不管匈奴人带着骑兵直接往西撤离。

刘琰很沮丧,眼看着各支袁军汇聚在面前把袁术团团护住。和虎贲武士不同,这些刚来的兵也不进攻只是站在原地,看似给自己打气一般不住高呼。战场上出现了奇怪一幕,刘琰这边三十几个骑士在和袁术军接近四千人形成了对峙。双方都不进攻,刘琰也不敢撤离因为怕一旦显露胆怯对面再追击过来,毕竟看不清里面究竟有没有骑兵。

这时袁术军中走出一个人来,四十左右年纪已经卸掉了甲胄,他手里端着刘琰遗落的铜锤,慢慢的走到刘琰身前十步左右把铜锤放在地上,看着刘琰蓝色眸子开口:“胡人?”

“大汉宗室。”刘琰回答的很郑重。

那人站直身子仔细整理好衣服和发髻,确认面貌整齐抬头拱手:“敢问右戚名讳。”

刘琰环顾左右,见大家也都在看自己,鼓起勇气催马上前一步也拱手回礼:“刘琰。”

武士再次深施一礼,直起身来指着地上的铜锤:“在下阙仁,不论是否侥幸,你终究正面击杀虎贲仆射。”

随着话音匈奴骑士一阵骚动,武士看着这些匈奴骑手嘴里轻蔑哼出一声:“土鸡瓦狗。”

“请问上官,可是中郎仆射将星陨落。”一个年纪稍大的匈奴骑手态度极为恭敬,学着汉人文绉绉问了一句。

随着武士点头匈奴骑士再次骚动起来,刘琰只回头看了眼,众人立刻肃然起来不再喧哗。

“你的部曲?”武士环视周围问道。

刘琰摇摇头。

武士笑笑,拱手告辞扭头就走,刘琰哎了一声对着背影问道:“是袁术叫你还的?”

武士头也不回,伸出手摆了摆表示不是,走出几步又忽然扭回头:“我等缴获了几匹好马,你最好快走。”说完从容走了回去。

刘琰脸色不太好看,这什么意思,你们有骑兵了呗,不走就弄死我?回头讪讪地对盘六奚说道:“还说缴获几匹战马,他们觉得我们这三十多人会怕?”

不过当看到身后匈奴人那恐惧的神色就明白想错了,盘六奚盯着武士背影颤着声音:“有马了,虎贲有马了,咱们快走吧。”

“要走你们走,我要找刘靖!”

“找什么刘靖啊,快走吧。”盘六奚说着就要去牵刘琰的马缰绳。

刘琰略拨马头嘴中发出刺耳尖叫:“我不走!我要找刘靖!”

“听说你找我。”

只见刘靖骑着他那匹金黄色的汗血马缓缓走了过来,一个文士模样的大胡子骑马跟在身后。

“信不信再不回来我们就扔下你不管。”刘琰用温柔的语调说着硬气的话。

刘靖只是笑:“乱石路难走,折了一匹马。”

那边盘六奚急的直跺脚,再三催促赶紧离开这里。大家也不耽误,刘琰走在最后回头深深望了一眼土丘上五斿虎贲大旗,舞跑虹虎无当骁楚,这辈子算忘不掉了。

太阳落山大家找了一片树林支好帐篷,其余匈奴骑士也陆陆续续找到队伍,刘琰对他们找路的本事大感惊奇,问了问都说是因为有马,知道老马认途,马还能找人就无法理解了。其实也不难理解,中原战马大多去势,就是阉割,如此马匹没了野性利于驯养。

匈奴人不同,从小就和马群生活在一起,坐骑多半都亲手养大没必要去势,中原百姓穷草原牧民也一样穷,去了势无法繁育后代不值得。这不去势的雄马春季发情,匈奴人有意带有雌马随行,一是用于换乘,二就是吸引雄马归来。马类嗅觉灵敏不亚于优秀猎犬,雄马和雌马常年生活在一起,对彼此体味敏感,只要相隔不远顺着尿液粪便味道很快就会追上来。

刘琰要是了解马匹肯定不贸然择伏击刘靖,距离很远大宛马就感知危险,刘靖才事先有所防备。伏击骑兵办法也有,点燃火堆靠烟尘干扰嗅觉,这样也无法保证马匹不会感知,动物特有的直觉很准,按刘琰当时本事,对付刘靖身手如此好的敌手除非环境特殊,比如断壁残垣烟火弥漫,借住地形骤然发难,除此之外很难成功。

大胡子文士和几人围坐在一起,之前相互介绍过,大胡子是会稽郡功曹虞翻虞字仲翔。现任会稽郡守王朗王景兴今年刚刚上任,为了感谢朝廷,特意指派本郡大族出身的虞翻上京奉谢表,还带了会稽南部特产甘蔗和砂糖。

路过陈留时被袁术扣押,随从被征用做民夫干体力活儿,甘蔗和砂糖被袁术霸占享用。提起这事虞翻就唉声叹气,说是辜负了明府嘱托,弄丢了贡品和谢表还怎么去见天子?袁术打了败仗对虞翻看管的更严了,多半是怕虞翻逃走截留贡品的丑事传扬出去。

当时刘靖出人意料的冲上土丘,虞翻正好趁乱跟了出来,万幸算是逃离虎口了,不然再过阵子可能就给逼去做苦力了,虞翻堂堂会稽望族干苦力不得被人笑话死。

刘琰认为去见天子也好,当着皇帝面告袁术一状,不带谢表贡品虽说给丢王朗人,总好过不去吧。虞翻苦笑摇头,这世道有兵有地盘才不在乎皇帝,如果去告状那人也算丢大了,没本事保护贡品倒有本事告状。愚蠢臭腐儒才这么干,没人会责难大军阀世代高门的袁术,只会嘲笑王朗不识人,连整个会稽郡都会成为笑柄。

拉不下脸回会稽,走一步看一步算了,刘琰想想也就不劝了,等过阵子这老哥会想通的,虞翻是郡功曹一家老小都在会稽,于公于私总得回去。

刘琰想起刘和,问起虞翻在袁术那是否见过少府,虞翻好歹还是士族出身,袁术不干涉高级俘虏间相互拜访,刘和身份显赫两人没少交流。

谈及刘和虞翻口气难免泛酸,袁术何止没难为,待遇那是非常不错,独立单间住着,手下扈从好吃好喝一个没动,没事就一起啃甘蔗喝酒聊天。这么个大人物难道刘琰认识?刘琰一拍大腿,我不认识我哥熟呀,按辈分我还得叫声哥呢,我们就是来找他的。

又是个走马遛狗的右戚,高祖痞子血脉太浓,传了这么多代还这么野,大姑娘不好好呆家出来砍人。虞翻白眼斜看远方,你们甭找了,袁术离开太寿时刘少府就走了。袁术留下他是因为奇货可居,可当时那个情况袁术自身难保,当初牛皮哄哄夸下海口给刘和下保证,结果败给曹操了,曹操是宦官之后袁绍的附庸小弟,败给他袁术哪还有脸见刘和?刘和说要去河北袁术没拦着,热烈欢送赶紧走,现在带着扈从应该走出很远了。

这时候天色完全黑下来,大伙儿都各自坐在角落,谁都没食物就那么干坐着,很多人抓起虱子打发无聊。那些距离远看不见,盘六奚就在身边刘琰看的清清楚楚,头上的虱子就算了抓也抓不住。身上好弄,把衣服脱下拿在手里胡乱翻找,没一会儿抓到个虱子。看不见虱子,只看见盘六奚两片指甲夹起来,凑到面前一送就进了嘴里,完事还看向刘琰砸吧砸吧嘴。

一阵泛恶心,下意识吞咽一口更恶心了,说来也怪,人家抓虱子自己脑袋跟着痒起来,不耐烦使劲抓几下,不抓还好越抓越痒,大叫起来一定要刘靖找把剪刀非要把头发剃光。大家一顿好劝,盘六奚来剥刘琰衣服要帮着抓虱子,这下刘琰不痒了,别剥衣服咱一点都不痒,看的刘靖一阵大笑。

也是白天打斗确实疲惫,笑闹一阵所有人都平静下来,该放哨的放哨该休息的休息,听着周围逐渐想起鼾声,刘琰也忍着饥饿沉沉睡去。

知道了刘和北上大家也就没必要留在这里,商量一阵刘琰决定北上和刘珪汇合,如果刘去俾信守承诺,大哥和刘琬多半从上党去袁绍那。盘六奚拍胸脯保证刘去俾会信守承诺,过了几天盘六奚找到刘琰自愿护送去河北,刘琰看得出这不是盘六奚本意,盘六奚不止一次私下找过刘琰,恳求不要惦记他的部曲,刘琰自然答应,不过看盘六奚的表现依旧很忐忑。

路线也规划好了,从这里直接北上陈留郡的考城,走济阴国进入兖州,在白马渡过黄河去邺城。虞翻不愿意就这么灰溜溜回去,也要跟着一起走,就算要回去那也先过一阵子再说。其实虞翻有自己的小算盘,他看得出刘琰是个混不吝的主儿,和匈奴人混在一起路上扰民倒是小事,搞不好抢劫乡里攻打郡县那就坏了。

虞翻一定要跟着这帮人,自认饱读诗书人格魅力够大,郡功曹算是大官有震慑力,万一他们要做什么亏心事也好阻止,成不成先不管,要他虞仲翔放手不顾做不到。也多亏有虞翻,经过济阴郡的煮枣城好悬出事,这里是四方汇聚的贸易集散地,原本有不少屯兵,为了应对袁术都被曹操调走了。

匈奴人一般不会杀马,饥寒交迫再没补给就得下狠手杀马了,这时候前面到了煮枣城,城门大开里面正赶上大集,茫茫多商贾和更多村民在交换物资。盘六奚动了心思一个劲鼓动刘琰把洗劫,人全宰了不会被知道。刘琰开始不答应,架不住盘六奚一个劲儿劝说,再走下去到不了黄河非饿死了不可。

直到刘琰发火,说你要打劫干嘛要问我,我又管不了你大可以自己去。

盘六奚哭丧着脸解释原委:“我的人不够,刘靖说要他配合得你同意才行。”

刘琰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扯上自己,你刘靖不愿意受良心谴责就把事情推到我头上?有几个骑士看刘琰不松口,干脆鼓动盘六奚进去大杀一阵,能抢多少算多少。

虞翻发现这些匈奴人有些控制不住,赶紧出面跟大家说不行,这里可不止一个城门,里面人成千上万,很多房舍能躲藏起来,你冲进去不可能全杀了总会有漏下。这里离冤句县很近,曹兖州很快就会知道,到时肯定封锁黄河渡口再派兵围剿,可能不会饿死,但一定会被砍死。

不如让我去跟这里管事的商量,就算我功曹身份不好使,咱不还有马吗,选出几匹做不成军马卖给人拉车也行啊,总能交换些粮食衣物。

大伙儿一听有道理,刘琰还抱怨说自己怎么没想到,虞翻对这些人翻了个白眼儿,心道真是一帮养不熟的胡虏,怎么看蓝眼睛都烦人,顺带把刘琰也归一类里去了。虞翻进城后见到了管事,一顿软硬兼施,还真给换到了不少粮食和布匹,这才给这个毫无防备的小城避免了一场浩劫。

到了白马赶上黄河开河,河面密密层层冰凌浮动,灰白混杂泡沫撞击声震耳欲聋,没办法只能等开河完全结束。有浮冰木质小船无法通行,强行渡河稍有不慎被浮冰撞击那就粉身碎骨了。等河面完全开化,上游不再飘下大块冰凌才可以安全渡河,就这样在黄河南岸一直等到四月中旬。

在渡河时盘六奚再次找到刘琰,哭丧着脸说控制不住人了,请求刘琰不要吞并他的部众。刘琰不胜其烦干脆把所有人都叫上,一群人聚在黄河边,眼前河水翻涌浊浪滔天,天空乌云遍布闷雷声闻。

“我此生不吞并部落,任何人的部落我都不吞并。”刘琰指着黄河发誓。

“违背誓言?”盘六奚小声提醒,生怕刘琰不继续说。

刘琰卡吧两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湛蓝色泛起晶莹:“主动投献可不算。”

“那自然不算!”

“违背誓言必遭火焚不留全尸!孤独无依青史除名!”刘琰对着黄河咆哮,片刻间雷不响浪放缓,乌云退祥光洒,太阳拨开遮掩显露容颜,一柱金光射在脚下瞬间消散,眨眼周遭一切恢复如初。

盘六奚如释重负,刘靖样子惋惜,虞翻则有些不明所以。

过黄河第一站到了朝哥,在中原匈奴人很难不被注意,刚过河刘珪就接到消息,派出结拜兄弟阎志赶来迎接。刘珪十几岁时就带着阎柔阎志两兄弟闯荡塞北,那时阎志还是孩子,一样手握尖刀剥皮剜心。杀人越货不会总能成功,碰到硬茬子也有血本无归的时候,阎柔在一次失败后被抓住,卖给鲜卑人做了奴隶,这件事是三兄弟永远的噩梦。

早年事就不提了,刀口舔血就是这样,嗜血快感让人欲罢不能,只要没死就继续杀人。有了势力才能为所欲为,时过境迁往日遭难再也不会发生,有了势力也让人无法回头,杀戮只会越来越很辣,内心自然如铁石一般冰冷无情。

去俾果然信守承诺,刚进入上党地界就释放了刘珪两人,临走还赠送了十匹好马。他们已经在邺城见到了刘和,并且袁绍也答应帮助刘和驱逐公孙瓒夺回幽州。袁绍算盘打的明白,不用出手就能损耗宿敌公孙瓒,何乐而不而。

客套一番后跟随着阎志一路穿荡阴过安阳,到了邺城已经是四月末了。在城外安顿好匈奴人虞翻却不愿意跟着一起入城。他自有一套道理,北方的事我不掺合,还是留在这里看着匈奴人吧。

刘琰看虞翻也不顺眼,不勉强想做什么做好了,顾不得欣赏邺城的繁华,径直去馆驿找到大哥刘珪,从阎志嘴里知道大哥挺有钱,中山产业不少分出一半足够锦衣玉食。本来想着就此在邺城落地生根了此一生,可是幽州典郡书佐尾敦却不请自来,说主公刘和对此前的事要再议一议,还要刘琰也一起旁听。

原来冀州本是内地,刘琰一伙儿胡人骑兵一路上太过显眼,打着投奔刘珪的旗号穿郡过县,不光袁绍知道刘和也知道了。既然是来找刘珪就必然是刘珪部曲,那刘和不可能放过这么一只骑兵不理。刘琰刚进城刘和就听到消息,派尾敦来表示有召见的意思。刘珪无奈只能嘱咐千万别开口说话,叫妹妹放心刘和这里大哥有面子,能随时插嘴。刘琰正在房里收拾,刘珪扯着刘琬一起进来。

刘琬手里拿了一个银色小粉盒,进来一脸不情愿给刘琰涂抹。

“这是什么粉?”刘琰盯着脸上厚粉开口询问,长得够白擦不擦好像没区别。

刘琬眼神不断闪烁躲避就是不敢与刘琰对视,无奈刘琰又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刘珪。

“铅粉。”刘珪不能确定,拍了拍刘琬:“是吧。”

听到铅字刘琰嘴里连说几个别字,边说边下意识躲避,这幅窘态看得刘琬幸灾乐祸,不过嘴上还是解释:“不是铅粉,是米粉。”

“你不是很爱用吗?”刘珪有些疑惑。

刘琰心里发冷,扑过粉又抹了口脂,准备走时刘琬悄悄递上来一个香囊:“今时不同往日,莫要离身,浓烈麝香味儿彰显男子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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