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丹军旗军刚移动鲜于银就坐不住了,左翼骑兵必然要追着移动,一旦追着移动就等于明牌告诉对面,那些骑兵就是给你准备的。不动也不行,放任邹丹远去就失去突袭斩首的意义。
眼见双方步兵再次绞杀在一起,身旁千人将凑上来:“兵曹,对面怕是。。。。。。”
鲜于银不等说完厉声打断:“出击,横断!”
原本是要把骑兵分成两队,一队横断步兵,一队在侧翼对付阻扰的邹丹骑兵。现在鲜于银改变了主意,冲击步兵同时全力向刘珪靠拢,他抱定主意即使打不赢也不能让刘珪有失。
鲜于银右翼骑兵出动,密集三角阵直奔步兵交战处冲击,邹丹见状挥手一指,两千骑兵迅速截击,鲜于银分出几队骑兵分批阻击,大队人马不管不顾冲向步兵阵列。
鲜于银余光扫过,对面骑兵中有个白袍骑将率十几个骑兵当先追过来,分出去阻击的屯长,曲长等皆不是一合之敌,派出去的骑兵反倒先被他冲散。鲜于银认得那人,往昔同僚一场了解其本事,心中发苦却毫无办法。
两方四千骑兵一前一后突入步兵阵列,鲜于银从东北向南突击,由于战线变斜,连突两阵之后,对面步兵大部分都被驱赶到了南边,乱哄哄挤在一起,更南边就是双方交战处。
鲜于银率领骑兵不断驱赶堵在面前的步兵,不可避免的失去了马速,紧跟在后面邹丹骑兵也一下撞了进来,更加剧了混乱。散乱的步兵和同样散乱的骑兵近六千人混在一起。在距离刘珪百步处鲜于银环顾左右,没有看到千人将,知道已经不在了。
一名曲长擦着脸上的血迹:“当心白袍骑将。”
鲜于银嗯了声转头焦急看向刘珪军阵,军旗仍旧留在原地一动没动,紧咬牙关夹紧铁铩再次当先冲了上去。
邹丹看到这一幕反而高兴,方才鲜于银不按常理横断的确吓了他一跳,不过很快他就发现步兵都挤到一起,身后骑兵混战并没有影响步兵的攻击,不断有散乱的步兵被队将直接拉上前线,攻击反而越发凶猛一阵紧随一阵。
回头看向远方,鲜于辅骑兵不远不近跟随,邹丹摇头轻笑,下令出动一千中军,从混战处绕过到潞县兵参与打击。忽然没来由的心下一突,下令叫回一部骑兵,反正那边一片混乱,骑兵多一点少一点没所谓,还是加强下自身安全吧。
肉搏中双方都没有嘶喊只有兵器相交金属碰撞,得亏中山部曲不断杀伤对面,抵挡住了大部分压力,使得潞县步兵没有当场溃散。没溃散不代表能顶住,潞县兵但仍旧不断后退,后部紧贴刘珪所在。
不断有流矢射来,阎志亲眼看见几只流矢钉在刘珪身边,不由得语气焦急:“请大兄移阵。”
“不动。”刘珪面无表情。
田豫浑身是血左右亲兵人人带伤,回头看了眼刘珪军旗,留下亲兵督战自己快步找到阎柔,阎柔大腿中了流失,好在伤势不重,正在那一瘸一拐地来回督战,脚下被尸体绊到身子一歪就要倒地。
田豫上前一把拉住高声大喊:“都官必须移阵!”
阎柔瞥了眼刘珪军旗一把推开田豫,回手挥刀砍翻一个溃逃的军士,好像在说田豫又好像在下军令:“退者死!”
田豫恨的直跺脚,也不理阎柔了,紧跑几步到了刘珪阵前,抬眼刘珪正襟危坐,此时一只流矢射中卫士,卫士刚倒下随即一名卫士补上,田豫张着口半响,怎么也讲不出想说的话。
阎志提刀从田豫身边一闪而过,紧跟着两百步兵鱼贯而出直奔右翼支援,刘珪坐在原地不动身边只剩一个旗官紧握军旗,田豫抽了自己两下,站直身子正一正铁盔冲着刘珪一拱手,什么话都没说转身杀回。
鲜于辅绕到邹丹当初的位置,两个千人步兵阵正挡在前面,原本鲜于辅认为骑兵马快,应当能够绕过步兵追上邹丹,没想到战斗发展到现在,双方战线倾斜得厉害,邹丹沿着斜线朝东北前进。
开始鲜于辅在整个战场东南侧,出发时斜线角度并没多大,越追发现倾斜角度越大,轮换下来的步兵恰好堵在自己面前,把鲜于辅和邹丹分隔开来。
其实鲜于辅和邹丹的距离并没有多远,能隐约看到邹丹最后一千人也摆出方阵,随着移动不断变换角度始终正面朝向鲜于辅。傻子也看出来了邹丹在防备,攻击邹丹需要连续打穿三个方阵,鲜于辅心中焦急似火,头痛不已。
知到现在犹豫不得,也许这是战场变化引起的意外,也许既定战术开始就被看穿。鲜于辅看不到其他地点交战情况,目下邹丹这里没有骑兵,代表着鲜于银正在战斗,如果要撤,自己和鲜于银都是骑兵损失不会很大,这些骑兵就是兄弟俩安身立命的本钱,不论胜败只要有兵。。。。。。
是打是撤必须立刻决定,朝刘珪方向看去,惊讶的发现军旗隐隐约约仍旧矗立在原地,鲜于辅提起长铩自言自语:“难乎,易乎。”
只过了几息,鲜于辅高举长铩,正午阳光照射在铩尖上闪出道道银光,周围骑兵迅速朝他聚拢,排列出密集的冲击队形。长铩放平双脚用力战马直窜出去,身后骑兵紧跟其后轰隆隆马蹄声震耳欲聋。
邹丹注意到到鲜于辅发起了突击,哼了一声便不再看了,此时邹丹派出的生力军已经把刘珪军右翼潞县兵打溃散,中山部曲放弃阵地试图回防,然而却被邹丹步兵死死缠住。邹丹笃定胜利只是时间问题,也许一刻钟,也许两刻钟。
他浑身忽然变得轻松轻声自言自语:“莫急,莫急。”随后哈哈大笑几声嘶声叫道:“见敌大将速速来报,看某旗号总攻!”
刘珪的旗官躺在他身前不远处,就在刚才三个敌军冲上来,旗官把旗帜交给刘珪,抽出环首刀以一敌三。当先劈死一人,身中一矛单手捂着肚子在肩头中刀那一刻挥刀猛砍,却被另一个人上前格挡住,旗官晃两晃倒在地上。
两个敌兵距离不过五步,刘珪单手抽出环首刀表情凝重,就在此时一只羽箭噗一声射中一人肩头,正是阎志回来了。那人吃疼用手一捂,阎志一把铁弓照头砸下,随后避过另一人的刺击,扔了铁弓抱住对方撕打在一起一时间分不出胜负。
那敌兵被铁弓砸破了脑袋,不顾头上冒血晃晃悠悠的摸起刀,不知怎么晃到了刘珪跟前,抬头一看之间刘珪上前半步一刀劈下,一颗头颅滚了几滚。田豫扶着阎柔正好退回来,看着脚下的头颅,瞥了阎柔提刀刺死了和阎志撕打的敌兵。
田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抬手指了指阎柔:“看死了没。”
“你他妈才死了。”阎柔躺在地上瞪着田豫大声叫骂。
田豫也不气,瞅着刘珪哈哈大笑:“难乎!易乎!”
此时中山部曲有十几个披甲冲了回来,在刘珪等人前面列起横排,暂时阻挡住了冲上来的敌兵,面前敌兵越聚越多,冲了两次后便停住不动,显然在等待后续赶来,其中队将不断呼和要求部下等待号令一起冲杀。
眼看敌兵刘珪面色不改,提刀在前大喊:“好头!”
邹丹军总攻开始,刘珪面前集结了数百敌军潮水般涌来,中山部曲大部分被分割在外围,只百来个军士还人人带伤。
军旗递给阎志,刘珪大踏步向前举刀大吼:“进攻!”
田豫不再笑,扶起阎柔跟在后面高声呼喊:“进攻!”
两个步兵方阵经过接连厮杀,撤退回来重新组合都很疲惫,骑兵冲破并不困难,只是邹丹的中军一直向前移动,虽然缓慢但不停歇。鲜于辅在邹丹身后中军方阵前停下,一是缓解一下马力,二是集合散乱的队伍。
冲溃步兵阵的同时骑兵阵势也会散乱,与刚刚那些步兵不同,现在是邹丹一千中军,这些步兵一直没有参战,其中屯长,曲长,队将一众骨干都在。必须要队形严整突过去冲散直至冲垮,散乱骑兵冲进去容易,冲倒几个步兵就陷在阵里了。
到时候散乱的骑兵对抗其余严整的步兵,在失去速度战斗力还不如步兵。骑兵陷在步兵群里周围没有同伴,步兵四下步兵刀矛齐出,马匹冲不起来又没有重甲保护,即使冲也是空忙一场白白损耗兵力。
鲜于辅驻马举铩示意,周围骑兵聚拢过来,都在停下整队,一只百人队却伍速度不减,径直冲向前面邹丹中军方阵。鲜于辅一望就知道是刘琰,她们太明显了:中间七八个盆领铁甲周围一群匈奴人打扮,拿的也不是长矛而是长棍。
冲击过后队形依旧密集,看得出骑术都相当出色,他们不顾命令以紧密的让人惊讶的半圆形一下扎进对面阵中。
刘琰骑术并不好,刘靖和盘六奚一左一右紧紧贴着,两腿被马撞击时疼的龇牙咧嘴,进幽州后就不止一次演练过,保护刘琰这个办法最有效,刘靖保证过不会撞断腿,只是会很疼,确实很疼甚至可以称为剧痛。
所以刘琰决定所有匈奴骑手都这样做,理由很充分,咱们都是一个锅里舀饭的伙伴,有罪一起遭要疼一起疼。
现在这个楔形阵格外密集,经过两次冲阵,所有人都发现效果出奇得好,付出些许疼痛带来的冲阵效果非常显着。内侧骑手面前根本不会出现敌人,马也不必跑的很快,密集骑兵直接撞倒步兵踩踏。保持密集也不难,后边的骑手只需要紧紧跟着前面的骑手,出现空位及时加速上前补充就可以。
敌人不像从前那样四面八方,反而自己一方却可以相互配合,往往对面单个敌人,自己这边两三只长棍上前招呼,越打越顺手,跑着跑着原本楔形阵尖锐的箭头成了弧形,整个楔形阵变成了空心半圆。
刘琰更省事,和盘六奚的骨朵一样铜锤比长棍短,虽然处于阵形的箭头位置,冲阵到现在都没有机会挥舞一下,敌人都被身边骑士的长棍扫倒,搞的盘六奚一直哇哇怪叫。
邹丹一千步兵没有参与此前战斗,没有伤兵体力充沛,面对冲击射出两轮箭矢,刘琰不知道匈奴人损失了多少,铁甲上两根短矢随着马匹奔跑不停上下晃动,锐利的尖头时不时刮蹭胸前的皮肤,肯定是流血了不过伤口不会太大。从外留箭杆的长度判断应该是弩矢,否则远距离钉不穿铁甲。
“加速!”刘靖一声怒吼。
刘琰立刻夹紧马腹,前排加速带动整个骑兵阵陡然加速,在步兵发射第三波之前楔进了阵中。“不是虎贲怕个球!”盘六奚一阵怪叫。
马蹄踏过趟出一片血路,这支千人队显然训练有素,两边步兵在队将呼和下不断朝骑兵射出弩矢,匈奴骑手纷纷落马,只剩几层步兵时半圆形阵势小了一半。
耳听身后步兵一阵大乱,鲜于辅的骑兵不顾阵型也冲了过来,散乱冲锋宽度更大,很多骑兵的马已经脱力,冲进阵后跳下战马与对面混战在一起。两次打击打乱了步兵阵型,弩箭射击频率减弱,匈奴人冲阵而出看到百步外惊愕的邹丹本人和他的大旗。
邹丹的惊愕转瞬即逝单手朝前一挥,身后百余骑兵排成两排缓缓朝刘琰等人过来。
“他在说啥?”看到邹丹嘴巴动了几下,盘六奚开口问道。
“十七个白痴,我说,现在还跑得掉。”刘靖也是乱猜。
“跑个屁!”盘六奚朝地上吐了一口很是不屑。
刘琰左右一看身子猛一震,果然身边就剩十几个人:“我的马不行了,跑不远的。”说完嘴角一抿越哭越伤心:“我害怕,我太累了,我不想死。”
盘六奚没有嘲笑,第一次上战场惊吓过度来不及哭,第二次或者第三次就不同了,很多人都这样,刘琰表现算不错才想起哭。
“眼睛真美。”刘靖眯起眼睛早就想说却现在才说。
“啊?”
“你眼睛真美。”刘靖盯着刘琰双眼:“晴空一般湛蓝。”
说话间马速不停,小步慢跑和对面骑兵接近到五十步时双方默契停下,对面队列从两排变四排。匈奴人十七个骑士相互紧挨着。
刘琰深深吸了一口气,刘靖大吼一声:“湛蓝!”
冲锋,加速,对撞,击杀,落马。只一个照面冲过了对面骑兵,相比匈奴人紧密的排列,对面骑兵显得很松散,即便是四排人与人之间也有很大空隙,留空隙防止挥动武器干扰自己人也避免落马被踩到。
面对从未接触过的紧密排列四层还是太单薄了,刘琰等十七个人除了身处边缘外,面前敌人数量始终是劣势,总能三个对上一两个。
几息过后冲阵而出,当面正好是邹丹的大车,骑兵眨眼即至,邹丹面貌狰狞侧身躲过刘琰铜锤。举刀架开刘靖的长棍,一对三身手再好也没能躲过盘六奚,骨朵狠狠落在肩膀上。
刘琰被邹丹亲兵拽下马来扭打在一起,盘六奚骑术好甩掉拦阻的军士,第二下要挥出一把飞斧旋转而至劈在邹丹脖颈上,盘六奚没能得手气的哇哇怪叫。
这一幕太突然,刘靖从邹丹尸体上拔出斧头两下砍倒邹丹大旗,这时候所有人才反应过来,邹丹亲兵红着眼睛围住刘靖,攻防立刻转换。
马蹄响起鲜于辅单人独骑冲到,首先一铩刺倒纠缠刘琰的军士,大吼一声:“邹丹受首!”
邹丹亲兵被震慑住茫然无措,刘靖拉起刘琰搂在怀里,邹丹头颅和刘琰手臂一同高高举起:“万胜。”
刘琰紧紧抓住头颅用尽全力高声呐喊:“万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