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士族摆脱公孙瓒压榨各个欢欣鼓舞,刘和一到便受到热烈欢迎,蓟县集满各家代表争睹少襄贲风采。刘和走到哪里都是一片恭维祝福,说不飘是假话,好在赵该老成持重,如同压舱石一般,手中掌控线轴不论年轻人飘到哪里都能一把拉回来。
形势大好众志成城,不止刘和所有人都志得意满,开始一两个人,随后乘胜出击声一浪盖过一浪。理由很实际,公孙瓒新败兵疲将堕物资窘迫,应该在秋收之前彻底解决他,不然秋收之后有了余粮,再想打就不容易了。
不是没人反对,就是理由难以启齿,幽州诸将没有一个人够威望号令全军,这次决战统帅非刘和不可,但是,他行吗?
不争强好胜就不叫年轻人,刘和给冀州写信要求援助,袁绍也不含糊粮草支援方面大笔一挥可谓足量,袁绍坚决支持就代表看好刘和,这下没人再说什么了。
当年初夏刘和决心毕全功于一役举兵亲征易县,鲜于银为左路督,麾下鲜于辅,田豫合计四千骑兵。
刑举为右路督,麾下阎柔阎志,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王门也赶来加入,右翼合计骑兵四千。王门到来必定是背后刘珪首肯,袁绍刘珪两人都看好此战,对于刘和统帅再没了质疑。
刘和亲自率领中路,齐周,田畴,尾敦及各豪族部曲合计两万步兵,赵该带三万青壮民夫责运输后勤,骑兵两路并进步兵集团缓步跟随,民夫长龙绵延不绝,总计五万八千大军浩浩荡荡杀奔易京弹丸之地,自光武皇帝立国以来幽州首次动员如此庞大军势。
公孙瓒龟缩在易京城闭守不出,以易京城为轴,周围连结十几个堡砦高台,每个堡砦高台内贮藏足够一年的粮食,相互用壕沟分割形成庞大复杂的防御体系,身处易京城西南最大的一座高台里指挥全局。
不出来野战骑兵就成了摆设,为了防备对方主力突然出击,骑兵还不能投入攻城,整日绕着易县周围来回巡逻。战前预计目前公孙瓒不会超过一万五千人,全部分散在十几个大小堡垒里。刘和原本信心满满,己方仅算步兵就有两万,加上青壮民夫能进行攻城的足有五万,然而发动大军强攻一个月却无法寸进。
公孙瓒不压榨底层,那些官兵都愿意死战,周围老百姓也偷偷摸摸透风报信,想全面封锁人手不够,抓住的都是老头儿小孩还不能杀,这事儿搁谁都得头疼。
仲夏的天气越来越闷热,阳光照在铁甲上时间长都能煎鸡蛋,没有好办法只能先暂时停止攻城,大军在坚城之下立住营盘休整。
入夜仍旧闷热难当,蚊蝇也跟着凑热闹嗡嗡吵得人烦躁,各种不知名虫子满地乱窜,刘和掐死一只大甲虫,看着满手汁水倍感恼火,一手扇扇子一手拿着丝巾不住擦汗。
丝巾上粘粘上许多脸上擦下的白色粉末,田畴巡营回来汇报,刘和听得有些气闷:“公孙瓒不会夜袭吧。”
接过侍从上前递出的丝巾擦了擦脸,田畴拱手道:“大营左右都有骑兵巡护,倒也不怕。”
“子泰,依你说该如何打?”
“不妨传伯恭询问一二或有计较。”伯恭是鲜于银的字,田畴对于眼下焦灼的战况也没什么好主意,只能搬出鲜于银。
“他?翻来覆去那一套,井栏土山挖地道,井栏土山挖地道。补粉,补粉!”刘和显得非常不耐烦,满心怨气只能对着侍从发泄。按这打法一座堡垒得攻一个月,十几座堡垒打到几时去?幽州人还过不过日子了?
田畴犹豫了半晌小声说道:“明府,或许,或许刘威阔。。。。。。”
听到那人名字,刘和脸上忽然平和的吓人:“子泰累了,下去休息吧。”
望着田畴失望的背影,刘和喃喃自语:“非不如他,实乃攻城与旷野不同。”
天际泛起鱼肚白,大营周围轰隆隆连声乍响一阵紧过一阵,刘和惊坐起身,径直跑到战马跟前攀了几次都没能上马。几个侍从赶上来一起扶着抬上马背,催马走两步没坐稳一头栽下马去。侍从又上前扶起,刘和满脸泪痕躺在地上哭嚷让快去赶车来。
齐周骑马赶到,见状翻身下马跑到刘和跟前:“不是夜袭,不是夜袭。”
见到齐周心里才算安稳下来,怯生生的问:“响动何来?响动何来呀?”
“公孙瓒集结大军似要决战,响动是敌我骑兵聚集所起。”
“敌我骑兵?”
“公孙瓒趁黎明意图突击我营,王公行预警,现田国让等正与其对峙。”
“赏!重赏王门!”刘和大致明白了,公孙瓒集结大军打算决战,趁黎想明用骑兵先进行偷袭,被王门及时发现,预警之下一动全动,双方骑兵调动集结发出动静才惊扰了自己。
知道安全刘和也不怕了,起身在战马前犹豫了片刻,扭脸发现闲置在大营内高高的井栏:“决战?好啊,且看某挥斥方遒。”
在刘和大军来到易县发起攻击没多久,公孙瓒就意识到问题所在,不多的兵力分散到堡垒里是个错误,面对刘和近六万大军展现出强大压力,手头兵力不足他无法下决心野战。好在刘和只是攻击北方堡垒,公孙瓒靠防守慢慢拖延,从没有受攻击的堡垒里偷偷调集兵力。
采取夜间隐蔽调动,整个过程没有引起刘和警觉,直到三天前才调集完成。公孙瓒原本还想着拖一拖,等刘和要么粮尽要么发生疫病兴许就会退兵。前阵子刘和攻击的太猛烈,堡垒守将公孙续眼看支持不住紧急求援,见亲儿子就要支撑不下去公孙瓒才不得不来。
途中偃旗息鼓一路潜行,在相距刘和大军几个时辰路程处掩藏起来,等到晚间利用夜色掩护急行军赶到,这才发现刘和已经停止攻击了。
孙瓒本来打算是要撤退,这次他带来了全部三千骑兵,又从各个堡垒中聚集出五千步兵总共才八千人。
临走又犹豫了,刘和既然休整几天了想必防备不足,趁黎明正睡的熟用骑兵偷袭,一来制造混乱挫挫刘和锐气,二来趁势接应公孙续撤出堡垒。
刚进入堡垒与刘和军营之间就被发现,更没想到对方骑兵如此精悍,先是几十上百游骑往来纠缠,没过几刻钟近万骑兵就集中到自己军前。想撤也不成了,骑兵是说走就走,可总不能扔下步兵不管。
刘和站一座井栏顶上俯瞰战场全貌,公孙瓒一方分成骑步两个方阵,己方两翼骑兵不时派出小股兵力前出骚扰射击,在本军庞大军力面前显得非常薄弱。
号角催促声此起彼伏,前方是已经列阵完毕的步兵和两翼骑兵,后方陆陆续续有步兵队伍从其他营地赶来,进入中军大营之后再整队出营列阵。
刘和不住兴奋搓手,担忧公孙瓒撤退失去这天大的机会:“太慢了!太慢了!到多少算多少赶紧进攻!快!快!”
井栏上空间很小,只够立起主帅大旗,军令只能依靠身后侍从逐个传递,一声一声直到井栏底下的传令兵。一万多步兵分成十几个矩阵集结在正面,由于占地面积太广,骑兵不得已朝两翼远远让开,逐渐远离了刘和视线。
刘和拿着阵图手搭凉棚吼道:“不对!不对!排燕行阵,这是燕行阵吗?告诉齐周重排!那个左边,左边田畴第二列,后退五十步。”
传令兵火急火燎极奔而去,等了半响右方步兵接到命令开始重新排列,同时间左方一个阵列后退五十步停住,刘和有些不满意:“嗯,再前进十步,告诉他再前进十步。哎,骑兵怎么又冲了,停下!”
“骑兵怎么退回去了?他们,他们这是在干嘛?”望着对面乱糟糟的军阵,范方皱着眉狐疑地看着公孙瓒。
“是呀,到底在干嘛?”公孙瓒也是第一次见。
相信换做任何一个将领根本不需要集结步兵,七千骑兵直接冲那时自己必败。可眼下对面骑兵还在两翼虎视眈眈,方才明明冲上来没一会儿就跑回去。就这样被牵扯住反倒难办了,非到万不得已不会下令撤退,步兵被消灭这个损失公孙瓒承受不起。
看着极远处的井栏他沉思片刻决定试探一下:“步兵缓缓后退百步,要缓缓后退。”
“不对,不对!骑兵绕后!步兵加速前进!别让公孙瓒跑了!”刘和看到公孙瓒步兵后退立刻警觉起来高声下达军令。
军阵缓缓向前行进,刘和压抑心中焦急,知道作战就是如此,拿起手中阵图不断对比发现好像忽略了什么一拍脑门:“传令!长枪在前,弓箭在后,刀盾居中!这些夯货不懂兵法,真真急死人。”
井栏下一个骑士跑来仰头朝上高喊:“某家都督询问骑兵何时攻击。”
刘和真的不想解释,早上已经反复交代好多遍了,举全州之力击弹丸之地,迁延日久百姓疲敝,诸位于心何忍?恰逢公孙瓒自投罗网,此天赐良机必能毕全功于一役。为什么不可以直接攻击?因为这么多骑兵公孙瓒根本挡不住,那他必然壁虎断尾选择逃跑。
上次缴获公孙瓒的军旗还在我帐篷里摆着呢,这次不彻底解决公孙瓒如何对得起全州倾家荡产的百姓?或者说真实想法,那就是必须要比刘珪打得更漂亮,这些丘八这么浅显的道理居然还来问我?
心里怒骂你们这群夯汉不知兵法十则围之的道理,刘和整日翻看《孙子》《吴子》《六韬》《司马法》《尉潦子》早已对行军作战烂熟于心,难不成现在还要跟你们逐条教学不成?就算你们没学问,从军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令行禁止?说是询问,我看明明就是质问,因为我没带过兵就质疑我的权威?不行绝对不行,无论是谁都不可以。
越想越气闷,也不顾危险伸出头对着那骑士吼道:“不准攻击!违令者斩!”
喊完后心里才觉得好些,看那骑士刚走,又跑来一个骑士仰头高喊:“某家校尉询问。。。。。”
“闭嘴!”刘和真的怒了,拍打护栏对着身边侍从怒吼:“再去传令!骑兵只管包抄,不准攻击!不准询问!不准!”
雁行阵像是一张撒开的大网盖过来,公孙瓒实在摸不清对手什么目的,反复揣度对面将领到底要干什么。包围自己?看着身后大平原空荡荡,心说玩笑不能这样开,还没听说过只从一个方向能包围住骑兵。
实在搞不清究竟是什么目的,难道说你吃掉我步兵不香吗?或者说不但要吃掉我的步兵,你还想用严整的军阵跟我炫耀威势?这样表演一番完全没必要好吧,在幽州动员六万大军,这么疯狂当真前无古人,后世肯定也没谁敢跟你学了,这还不够?
而且看看你的步兵来回换了几次队列,一会儿弓箭在前,一会儿长枪兵又上来了,披甲的队将精兵却在队伍中间前后动弹不得,一路过来相互拥挤推搡边走边换整个一团乱七八糟,怎么看也不是在抖威风。
再说这个雁行阵,面对公孙瓒是一个大大的V字,骑兵处于V字的顶端两头儿,越是行进V字越向两边拉开,随着骑兵绕后公孙瓒也不断后退。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骑兵给人的感觉不打算进攻,也不敢加速绕后包抄进行封堵,就在那远远跟着,现在为止骑兵距离公孙瓒太远已经无法直接发动冲击了。
那他的目的只能有一个,这样才能解释骑兵为什么不敢直接封堵退路,因为一旦发起封堵那自己必跑,等到双方步兵胶灼在一起,骑兵才会彻底堵死退路。
一股被极度轻视的感觉油然而生,伸手一指刘和所在,对身边一个白衣白马手持长槊的骑将说道:“那五十骑给你,待两方步兵纠缠,突过去撕碎他。”
说完扭头看向范方下令:“披甲全给你随其突击,趁势直入敌营鼓噪放火。”
“传令步兵接战,两刻钟推进一百步,这是死命令!”
公孙瓒看到己方步兵接到命令发起攻击,率领剩余骑兵朝西行进:“既然要抓我,那老夫就带你玩儿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