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向往那至高无上的境界,到了那种境界往往凭借绝对的实力压制一切,所谓实力更多的是对世事的洞察和对自身清晰的认知。
这种实力体现在:认清什么事现在该及时处理,什么事要暂时搁置,等待以后时机成熟再行解决。明晰自身道路始终按部就班做事,清楚每一步该如何迈出,外界任何风吹草动都难以造成实质上的影响。
靠敏锐的洞察力和清晰的判断,精准预判到所有可能的动向,笑看对手绞尽脑汁来来回回,机关算尽谋划布局,殊不知一切尽在掌控。
最终无论这些对手如何折腾,使出何种手段,都不过是徒劳无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局势朝着我预期的方向发展,待到尘埃落定唯有苦笑面对残酷的现实。
刘琰自认还达不到最高层次,不去做暗戳戳的勾当并非因为不屑,而是自身能力与利益圈子还不足以支撑那样做,其实选择摆在桌面上谈也是不错的选择,没什么可难为情,搜肠刮肚也找不见羞愧二字藏在何处,也许最该羞愧的恰恰是这幅躯壳。
“我想知道能到什么位置。”刘琰确实在苦笑,想起粟米饭拌豉酱就恶心,没有前呼后拥左右奉迎,皇宫生活变得索然无味。
风险无处不在,做官哪能不碰到刺杀?这根本不算事儿,只要自由行走在天地间,开心享受空气的甜美清香,所谓后路没就没了,既然回到这里,那么最关心的是能换到多大收益。
“老夫说过两年左右班亚九卿。”
“然后呢?您说过那不是我的终点。”
“年轻人人要知足。”
“恩主教育的是。”刘琰脸上泛出淡笑,饭也不吃了起身离去。
笑容很轻很淡,一股难以言表的平静下面似乎是火山将要爆发,之所以没有爆发是因为它在刻意压制。
使赵温警觉起来,浸润多年造就出的敏锐洞察力在心底催促,眼前脚步轻盈无声,婀娜身姿在目光中摇曳离去,一股强烈的不舍漫卷开来,汇聚到口中爆发出来:“威硕且慢。”
听到呼唤刘琰慢慢回身,柔荑相叠细柳婉转,碧眸牵丝桃波水横,妩媚妖娆摄得魂灵翻涌几乎出鞘,赵温强压欲火震颤出声:“小鬼,你这是与为父讨价哩。”
“不想被称为花瓶,想凭本事闯荡荆棘。”
赵温仔细思索其中意味,俄而试探询问:“若做不好可要顺从家中安排,不可再动心思。”
刘琰低头款款下拜,莺音绕梁娓娓不绝:“一切任凭安排。”
赵温以大毅力定下心神,抽出一封密信拿在手上摇晃:“月底于洛阳一行,此信自有人取不可私拆,成败全看你本事。”
只要智商正常就明白不是表面上去送信这么简单,赵温只告诉五月初一动身,去之前可以任意选择两天放假去做准备,等去洛阳自会有人接洽,除此之外再也不说其他。
翌日杨修刚忙完就被刘琰叫到一边,开口倒也坦白要去洛阳办差,赵司徒只讲去送信此外啥都没交代,对于出差办事我两眼一抹黑啥都不懂,现在就问杨修帮忙拿个章程。杨修摆手叫刘琰别着急,有事情办就完了,不会也没什么大不了,弘农杨氏最不缺的就是能人,而我杨修恰巧就是个中翘楚。
首先,黄阁这里公务繁忙,全是要紧事不能放任不管,杨修和祢衡留下处理,黄阁有没有刘琰都一样运转,这点大家心知肚明。公务出差先要经过一套复杂流程,这些不必刘琰操心,勘合符牌、印信证明和差旅费杨修会帮着办理。
其次,无论去哪里就认准一条:没有士族帮衬寸步难行。去洛阳不管做什么都少不得和当地士族打招呼,现在洛阳头面大士族是种家,长水校尉侍中种辑本人就在许昌。打招呼联络感情少不得花钱,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搞钱。至于去洛阳会有什么遭遇,或者有什么临时任务,既然问不出来那就先去了在说。
说到这杨修不再继续,看向祢衡拖着下巴琢磨了好久,想讲什么又不方便说,面露难色几次欲言又止。
这时候刘琰心思全在钱上,除了祢衡以钱代俸,其余几人都是按朝廷规矩半钱半米,不看家世单算俸禄刘琰可算几人中浮财最多。俸禄是不少花销也大得离谱,赵温不可能时时刻刻管着,背地里没少去君道阁喝花酒,喝多了禁不住奉承动辄请客,结交狐朋狗友数不清,要命时候能用的一个都没有。
酒肉朋友可以同欢乐不能共患难,打算靠眼前几位看能不能凑出几个大字儿,刘琰环顾一圈儿探出小手开口就借钱,杨修挠挠头想帮忙也是无奈,生活上家里都给安排妥妥的,平时很难用到钱根本不需要带,想回家找杨众要些话刚说出口就被刘琰拒绝了。
朱铄在怀里摸索半天,咬牙掏出杨众送的那一枚玉牌,这枚玉牌一看就是好东西,说价值连城不为过,刘琰觉得不好意思开始还不接,半推半就一阵朱铄看出来意思,这次牙咬得更狠一跺脚,直接强塞过去扭头跑出门,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痛哭去了。
钱的事顺利解决刘琰就不急了,翘着腿看着下属们各种忙活,晚间吃的香甜睡得安稳,第二天刘琰照常睡了个大懒觉,不出意外又是巳时过半。朱铄提着包袱过来,里面勘合符牌等一众什物都准备好。
刘琰掏出玉牌迎着太阳观赏,突然想起张喜说过今早会去君道阁,拍打脑门嘲笑自己瞎着急,有张喜这个大户还愁什么钱啊,笑呵呵将玉牌还给朱铄叫了声走。
来到君道阁一问才知道错过时辰,天亮时张喜确实在,不过很快便离开了,他要趁白天多赶路只进房间看了一眼,没见到要等到人就上路了。临走张喜留下话,在房间里留了些东西,说只要刘琰来务必带去看一看。
房间里一个不大的木制匣子,里面一张半年的房间租赁转让契约,君道阁陪同来看的账房躬身祝贺,只需重新签押姓名此后半年里这间单间就属于刘琰了。
可惜不是钱,签押过后刘琰独自坐在房间里,无聊中四下闲逛,随手抽开妆奁不由震惊后退,里面满满当当几百枚五铢钱。
难以抑制激动,满怀期待去打开大小柜子,一个个打开都是空的,沮丧之余不免道声小气,忽然记起什么,摸索一番在柜子里找到隐蔽夹层,慢慢抽开想看又不敢看,鼓起勇气定睛一瞧立刻喜笑颜开,里面少说也有两千枚五铢钱。
相比市面上流行的铁钱,按购买力算五铢钱轻松能以一当百,将近三千五铢钱算得是一笔巨款,拉开房门甩出一串钱给朱铄:“自己找乐子去,下午来接我。”
朱铄一看全是五铢钱脸上乐开了花,明知道会惹上官不高兴,可拿人家这么多钱总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二:“您可别再乱花钱了。”
朱铄表情郑重,刘琰也按耐下烦躁,面容严肃拱手道:“彦才放心,再不与那些虚伪家伙来往。”
刘琰回到房间躺在垫子上,不放心起身拉开门左右寻找,见不到朱铄影子,想来是得了巨款忍不住跑去喝花酒。
君道阁乃是许昌城中最顶级的销金窟,只有站在权利与财富的中心,才能在这里拥有一处独立单间,一刹那间自豪与获得感充盈心头,虚荣心需要在人前炫耀才能满足。
在这之前要先熟悉环境,不落下每一个边边角角,每一处细节都牢牢刻印在心里,只有如此才能彻底将此处化作己有,让自身气息融入每一处陈设每一寸墙壁,任谁来都要竖起大指道一声当真属于您。
压抑心中急切,点了酒水吃食慢慢享受,不知不觉喝醉了,躺在垫子上睡了过去,该是没过多久,再睁眼起身走两步感觉头晕目眩,知道这是酒劲儿还没醒。想起赵温房间墙壁上有幕帘,好奇这里是否也有一样,还有就是那条黑暗的通道究竟通向哪里。
从一侧开始敲打墙壁,寻找到拐角处果真有处相似的幕帘,掀开幕帘一条走廊出现在眼前,自己的房间里有的是钱,巨款让人挺胸权利使人抬头,有本事平事自然不怕事,刘琰想都没想迈步进入走廊。
走廊很短几步就碰到墙壁,墙壁上镶嵌一盏小灯幽幽泛着光亮,脚下楼梯隐约可见,顺着螺旋楼梯缓缓下楼,来到一处玄关,掀开幕帘视线内一条地面铺满鹅卵石的长廊,尽头隐没在远处黑暗中。
行走其间脚下传来温热该是有地龙之类设施,两边不时有幕帘出现,想是其他包间也同样都通向这里。走不多周围远豁然开朗,温室中央一潭池水冒着蒸腾热气出现在眼前,水汽浓雾中几座金色雕塑若隐若现,水汽太大看不出什么具体面目。
探手入池中拨弄,温润舒爽传遍周身,仔细聆听浓雾中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君道阁白日客人不多,这个便宜必须要占。脱掉衣服跨步进入水池,水温很高眼前雾霭升腾氤氲四起,池底鹅卵石滑腻圆润。
身子一萎懒洋洋滑入池水,咕嘟嘟吐出几个泡泡顿觉畅快无比,感觉什么东西在脚边一飘而过,惊奇热水中竟然有鱼类,有机会非得尝一尝不可。靠在池壁边抬头看清了雕像,金色裸女高鼻大眼,两颐丰满头发卷曲,溜肩阔胯托举水瓶,这类造型完全没有见过。
抚去雕像上点点水滴露出一行镌刻,仔细确认是“流香”两个字,如果没记错是汉灵帝裸游馆独有装饰印记,这要真是实物可算得上无价之宝了。
水汽散发淡淡果香,雾霭中七色虹彩时隐时现,朦胧亮光如梦似幻,摸着雕像过了好半晌轻声开口:“不会是黄金吧。”
“这是铜错金,身为贵族格调要雅致。”一个油腻胖子扭腰摆臀凑过来,激起一阵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