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胡思乱想进了君道阁房间,金家是人尽皆知的忠臣,忠臣生活普遍简朴,如果是正人君子还好说,见到奢侈顶多指摘两句,东道主讲一句无心之失也就罢了。
就怕真是装出来做样子,好容易逮到机会非借题发挥不可,刘琰不嫌别的,就烦装腔作势那一套,心里别扭不说还耽误功夫,总之,请客吃饭排场上还是低调些好。
拿出几百五铢钱点了套花酒石榴席,小案几小盘菜小壶酒,美少妇只陪酒不献身,没什么名贵菜肴,石榴果和鲜榨石榴果汁管够随意喝,所以才称石榴宴。
消费头一次这么寒酸,交钱时刘琰脸上都发烫,没多等金祎和吉氏兄弟如约而至,酒菜上齐刘琰拍打手掌,四名美少妇款款而入,薄衣倡优抱着琴最后进来,寻个角落开始弹奏。
刘琰习惯性搂住女子上下其手,主打一个别管能不能用必须要有所行动,这叫排面,也是酒桌上拉进主客关系的手段:我主人都这么放肆了,你客人还装啥清高。
或许丁冲,杨众这些人就喜欢这套路,可不代表对所有人都有效果,那边吉家两个小子羞红了脸,缩着身子任由美少妇刮蹭一动不敢动。
“威硕如此有钱吗?”金祎也浑身不自在,拨开女子纠缠小声询问。
“你没钱吗?”刘琰瞧这几个小伙子不像装的。
“有钱不是这样花呀。”
刘琰嘴巴撅起,寻思可能招待方式有偏差,挥手叫女子们离开:“有钱该怎样花?”
“像你在幽州所为。”金祎同时眨巴眼睛,话里话外似乎另有所指。
提起幽州就扫兴,那时候就跟个乡下柴火妞儿一样,有钱乱花不知道享受人生,刘琰眯起眼睛:“这里可是许都,你这玩笑开大了吧。”
“陛下和赵司徒,威硕选谁?”
刘琰忽然一怔,下意识开口回答:“我是宗室汉臣,出身内廷,自然选陛下。”
金祎出门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将门仔细关严压低声音说道:“给你骑兵能做到什么地步?”
“看是什么骑兵,有多少。”
“五百虎贲。”
刘琰举杯一饮而尽,随即开怀大笑:“我能把许昌突个对穿。”笑过几声神色颇为得意:“没人能挡住我,曹操也不行。”
吉穆忍不住捂嘴嗤笑,吉邈紧忙抬手遮挡弟弟,笑着开口掩饰尴尬:“戏言确实好笑。”
虎贲是大汉军队精华,大汉立国以来只有一万多野战军,历次对外战争,就是靠这一万多正规军拳打漠北脚踢西域,打的胡人哭爹喊娘。至于其他那些属国骑兵主要扮演辅助角色,干些侦查追击的轻松活儿。
全脱产的正规野战军可是职业军人,职业军人打屯田兵跟教大人训儿女差不多。这几个公子哥儿没上过战场,没见识过虎贲军的战斗力,轻蔑的态度刘琰压根儿没当一回事。
反倒是金祎神情郑重抬手抱拳:“三千屠各骑兵如何?”
他知道刘琰当初与袁术麾下虎贲作过战,也了解匈奴骑兵的战斗力,如果单对单,匈奴骑兵不惧虎贲,如果虎贲过百,那就如常言所说一汉当五胡,如果虎贲过千堂堂列阵,无论有多少胡人都最好不要去招惹。
一句话说完刘琰笑意陡然消失,低头半晌不言不语,空酒杯握在手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金祎几人也不打扰,就这么在沉默中静静等待。
刘琰抹了一把眼角,看上去有些呆呆失神,只听到嘴里嘟囔:“两万。”
“两万?那没有,屠各只刘靖有。”金祎说完才注意到刘琰满脸泪痕。
“他是单于吗?”刘琰问完立刻低下头去。
金祎也不知道哪里讲错了,既然她询问还是老实回答:“屠各是属国,大汉土地大汉子民,我们是陛下的人,只有陛下没有单于,从来都没有过,他是都尉。”
属国身份类似亲王国,属国的政治军事都与其他州郡无异,国相理政都尉管军。不同的是,属国属于大汉皇帝的私有财产,皇帝兼任属国国王,行政上皇帝授权政府替皇帝管理。
“骗子。”刘琰狠狠一摔酒杯:“他妻美丽吗?有孩子吗?我迟早弄死她们。”
刘琰不知道自己说话时面目有多狰狞,旁人听上去感觉牙齿都快咬碎了,随时要爆发的模样吓的吉氏兄弟朝后挪了挪,离远一些才能获得些许安全感。
吉穆咽了口唾沫,悄悄对金祎说道:“咱是不是先走啊?”
金祎知道刘靖去过幽州,结合眼前笃定俩人有故事,担心再不岔开话题,眼前这个女人得疯:“曹孟德回师了。”
“她有我美丽吗?有我痴情吗?有我纯洁吗?”
金祎也咽了口唾沫,萝卜白菜各有不同,各人心里美丽与否还真不好说,也不好判断和呼延家那女孩子谁更痴情,从刘琰表现看,杀人的心肯定超过许多。
这最后一句就明显违心了,你什么德行不说天下世人,只说许昌也算人尽皆知,明显刘琰已经濒临疯狂,这好歹也算一种痴吧,
金祎眼睛一闭豁出去了,讲不出口还是要讲:“和你比差远了,那个,我等都愿为大汉复兴而死。”
“撕碎她。”刘琰说着攥起一把石榴粒,淡红色的汁水顺着手指缝流淌出来。
“我们要先撕碎霍乱根源。”
“对,先撕碎霍乱根源,我需要权利,我要做大鸿胪。”刘琰忽然笑着喃喃自语:“到时属国我说了算,调你回京,不从,不从就杀你全家。”
“还有件重要事。”金祎语气很重,再不把她从幻想中拉回来,今天就算白来了:“我等不懂兵事,没有人指挥军队,贸然刺杀怕后续难以收拾。”
忍耐了这么,处处小心时时谨慎金祎快被折磨疯了,话说到这个份上热血上头不在顾及,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先占武库,召集家丁趁夜放火烧门,控制皇宫再突袭曹贼府邸,到时志士必然四起,威硕,威硕你来领军大事必成。”
说着金祎满面红光探出半个身子,兴奋使呼吸愈发急促:“我等已然串联好,有耿。。。。。。”
听到此处原本呆滞眼神突然转醒,刘琰一把捂住金祎:“不准说!”几口粗气喘过,瞪着金祎声音低沉嘶哑:“不可轻动!”
几个人保持不动好一会儿,刘琰拉开门左右察看,四下没有人才放下心来,坐回原位压低声音:“赵温不可靠,你们那办法不可靠,荀家最不可靠!”
刘琰提起蜀锦衣襟展示给几人:“所谓忠君爱国就是层皮,皮你懂不懂?那些人随时能将你们几个热血青年卖掉,随时!”
“所以来找你,你去控制射声营,只要能稳住个把月,发诏书至关中,我家三千屠各骑兵一骑三马,疾速杀至畅通无阻,畅通无阻!”
吉穆一拍桌面附和金祎:“到时兵权都给你,你是宗室是陛下姑母,我等信任你。”
刘琰算是彻底明白过来,闭幕摇头感叹三个白痴莽撞:“别说一个月,一天都守不住。”
“我等不怕死,金氏家训与你家同休戚,国振臣兴汉亡族灭。”金祎挺胸正视前方,眼神充满慷慨赴死的向往。
“命不能这样送。”
“你怕了?你还是不是大汉宗亲?你家祖坟被谁所掘?”
“狗屁大汉宗亲。”
金祎被激怒了,指着刘琰鼻尖嘴唇连颤,猛扑倒刘琰抬手要打,举了良久始终没下去手,突然的变故吉氏兄弟早吓坏了,缩在墙角茫然无措。
刘琰推开金祎重新坐下,等对方冷静下来才开口:“过去瞧不上我哥,现在想来他那方式才最稳妥。”
金祎知道刚才冲动过了头,就这性格怕是很难改,他也不打算改:“远水解不得近渴,再说也太慢了。”
“不是靠他,我哥那德行靠不住。”刘琰手指沾满酒水,在桌子上划出一道痕迹:“朔方有条直道,从北地出发骑兵不消十日兵临长安,京兆就算知道也来不及集结军队。”
随后再次横划一道:“轻兵隔绝潼关,不必考虑段煨,你取关中那是内斗,关中人更担心东面,等取了京兆,集结屠各骑兵。”
说到这里深吸口气,尽力压抑激动的情绪:“全力压制陇右,不合作就杀光全族,你掌控关中,韦家被隔绝在凉州只有合作一条路。”
说罢再次竖划一道,水痕贯穿整个桌面:“偏师南下骚扰汉中,以此拉拢益州刘季玉,不管段煨是否合作,此时他大概率会合作。坐拥关陇联合幽州一起瓜分并州,北三州联合有能力威胁任何人。”
吉氏兄弟和金祎围拢在一起仔细斟酌一番,良久过后金祎抬头语带困惑:“这得费时多久?陛下怎么办?”
“国家只有一个,宗室却有很多,大不了再立正统,实在不成我来做,爱咋咋地。”刘琰说的轻描淡写,说到做皇帝脸上痞子气十足。
痞子做派是刘家遗传计较不得,金祎强压住揍人的冲动:“你是不参与喽?”
讲这么多还不听劝刘琰急眼了,扯过金祎领口神色狠厉:“死得要有价值,你这一动陛下身边可用之人就更少了,真到关键时刻无人赴死,你叫陛下如何应对!”
吉邈拉着金祎怯生生附和:“总得有人扣溺盆吧。”
“小心程昱,他一直记恨这事儿呢。”金祎想到这件事赶紧出言提醒。
“随他去。”刘琰叹息一声对于程昱真没什么办法应对,索性就随他去忌恨,看向金祎接着方才话题:“我不是不参与,我是另有他途。”
金祎仿佛明了一般:“我知道,是河北袁绍嘛。”也不管刘琰惊异目光,自顾自斟满酒杯:“跟着赵司徒自然路数多,只怕袁绍与曹操人性相仿。”
“人性?这世间还有人性?”刘琰手指金祎鼻尖:“你只见海之广阔,却不见海之深邃,盖因浮海而游罢了,信不信,只要你离开陛下身边,你眼里就只有利益,什么陛下国家全抛之脑后,还有,莫说曹操袁绍,你家当权也一样如此架空陛下。”
“放屁!”用套话讲金祎出离愤怒了:“道不同不相与谋!”
几人走到门边刘琰忽然开口:“我是今学,你们关中可是马融大本营。”
金祎回身嗤之以鼻:“你还有心计较学术之争?”
房间中只剩刘琰一人,刚才关中人的回答让心情无比轻松,叫回一众美女重新摆上酒席,躺在美人怀里,左吃一口菜右喝一口酒悠然自得享受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