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庄轻笑一声,可这笑中竟有些苦涩。
她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南荣,你不记得了吗,以前不就是如此吗,你对我的事了如指掌,不管是死前的事,还是死后的事。
可我对你,一无所知。
你有什么事情,从不告诉我,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包括你额头上如何会出现莲花纹,不也未曾告知吗?”
桑庄顿了顿,长叹一口气道:
“我承认,我先前听神主提到过红莲业火,再加上自从知道他一直寻的人就是你,我便隐隐猜到了你的身份。
可这么多年以来,你竟从未向我吐露过分毫,我又如何敢试探你的秘密呢?”
南荣婳张了张口,正要解释她先前也不曾知晓她与红莲业火的关系,可桑庄没有给她机会,抢先说道:
“如今燃眉之急都已解决,沈少卿的人训练有素,此处已不需要我了,我还是去四处寻一寻耶律祈吧,说不定运气好,能让我碰到。
若能杀了他,也算弥补了过错吧。”
说完,桑庄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南荣婳看得清楚,她虽极力遮掩,但眼眶已经通红。
看着桑庄渐行渐远,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街巷中,南荣婳才喃喃道:
“桑庄说的没错,从前在山中便是如此,她视我为朋友,有什么事情都告诉我,可我的事从未告知于她。
她问过许多次关于我的身世,我都未曾相告。
我…是否不该那样质问她?”
沈临鹤将握着南荣婳的手抬起,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另一个掌心中,温暖的双手包裹着南荣婳,她的手不似平日里那般冰冷了。
“若我是你,我也会像你那样做的,”沈临鹤轻声安慰道,“毕竟你二人已许久未见,她换了个身份成了十圣之一,效忠于神主,单这一点就不能对她放下戒备心。更何况,不论是她出现在缙国,还是让耶律祈逃脱,都让人心生怀疑。”
南荣婳垂眸思索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做的没错。”
她抬起手轻轻放到胸口上,迟疑说道:
“自从这里生出了心,我变得比以前犹豫不决、瞻前顾后了。”
沈临鹤听后,唇角带着柔和的笑意,抬手抚了抚南荣婳的头发,青丝如绢让他爱不释手,说话的声音也随之又温柔了几分:
“生了心,便生了七情六欲,也能让你感受到别人的喜怒哀乐,于是才生了犹豫。
不过这不是缺点,或许较之前,你能更体会到人间温情带来的快乐。
若说以前的世界只有黑色和白色,那之后…便该是七彩色了。”
南荣婳转头,看着沈临鹤脸上的笑,胸中却有些喘不上气。
不过她还是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让人放心的笑容。
此时,一个劲装打扮的男子匆匆来到沈临鹤身边,他行了个礼随后说道:
“沈少卿,梁皇子已入了缙国,他们快马加鞭约莫今日天黑前便可赶到都城。”
沈临鹤点点头,沉吟片刻问道:
“大庆国朝堂可有什么动静,未…圣上可有派人前来缙国?”
南荣婳与沈临鹤离开大庆国后,李未迟便登基为帝了,虽然有些匆忙,但如此确实更稳妥些,省下夜长梦多,横生枝节。
劲装男子暗叹一声,回道:
“未曾。”
未曾…
不知是太过信任沈临鹤,还是太不信任沈临鹤。
沈临鹤面上表情未变,似是早已料到。
“沈少卿,都城中的兹丘国人该如何处置?如今耶律祈不知所踪,兹丘国官员已起了内讧,有人说要等耶律祈回来,也有人谈及蛊虫,说此处不安全要早早回兹丘国。”
沈临鹤对这些兹丘国人没有一点好感,他们从兹丘国一路攻入缙国都城,手中不知沾了多少缙国将士和百姓的鲜血。
如今都城破败,百姓生活困苦,也都是这些人一手造成。
沈临鹤可不是以德报怨之人,他冷声说道:
“从那些官员开始,大张旗鼓地公开斩杀,让都城百姓都出口恶气。
耶律祈好不容易攻下缙国,怎么可能轻易放弃,用此举试试看能不能将他引出来。”
劲装男子应下,匆匆离开了。
-
这一日,是都城许久未见的热闹日子。
百姓们先是听说兹丘国的那位残暴的君王失踪,而后听说五皇子梁牧即将入城,都激动得热泪盈眶起来。
而且五皇子虽还未至,可他的人却已经提前入了都城。
他们一个个射石饮羽、飞檐走壁,如天兵下凡一般,将都城百姓解救于水火之中,还控制了兹丘国官员,将其在都城最宽阔的街道上游行三圈,而后在集市口公开处决。
缙国百姓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压抑了许久的愤恨终于有机会发泄出来。
有些官员还没有上行刑台,便已经被百姓打了个半死。
街边茶坊二楼的窗台边,南荣婳与沈临鹤瞧着这一幕,心中也舒爽了些。
沈临鹤冷哼一声,“之前耶律祈的军队中大部分士兵都被下了蛊,以至于虽攻入了都城,可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耶律祈此人心高气傲,再加上有西园在此助他,他无所顾忌,只在存活的士兵中留了少部分人驻守都城,其余人都回了兹丘国。
若非如此,这次也不会如此顺利,我的人不过五十个,却能将府衙中人全部拿下。”
南荣婳端起桌上的茶杯,浅饮了一小口,一时间,花香、果香、松烟香等味道混合着在口中弥漫开来。
是好茶。
这间茶坊应当是都城数一数二的茶坊了,只不过之前被兹丘国士兵打砸过一番,南荣婳与沈临鹤二人身下坐的椅子,还是方才挑挑拣拣才找出来两把能坐的。
南荣婳听沈临鹤如此谦虚,轻笑一声道:
“你手下的五十名精锐可不是普通人,一人便可抵几十名士兵,且埋伏、传信、进攻、防守样样精通,耶律祈的人岂是他们的对手。”
而能培养出这些人的沈临鹤,就更不用说了。
南荣婳心中轻叹,正是李未迟知道沈临鹤的本事,所以才心生了忌惮。
茶坊下嘈杂的厉害,二人临窗品茶看似悠闲自在,实则一直在观察周围,如同猎人在静静等待掉入陷阱的猎物。
眼看金乌就要西沉,却还不见耶律祈的身影。
沈临鹤将将开口道:
“莫非他已不在都城了…”
一阵“咕咕”声就在二楼窗台上响起,竟是一只纯白色的信鸽。
沈临鹤见到信鸽眉头一蹙,他忙将字条从信鸽腿上拆下,展开一看,脸色便沉了下去。
只见上面写着简短的一行字:
梁皇子一行被拦在城门外,拦人者是耶律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