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夫长走到苏迹身边,眼中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声音略带哽咽:“多谢大人援手……我本以为,这晚霞城已是在劫难逃,我等也将成为山贼刀下之鬼……”
“我早就在城破时将所有能够翻盘的手段全都想完了,愣是没有找到一条生路。没想到,大人您在此地……”
接着转身对手下骂道:“看什么看?一群没用的脓包,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还不过来谢谢苏大人。”
开什么玩笑。
这群人,刚刚临阵脱逃的情景谁知道有没有被苏迹看去。
可以说,只需要苏迹一句话,在场九成的人都得人头落地。
不管是哪个时代,逃兵都是重罪。
还幸存的官卒们这才如梦初醒,闻言纷纷走上前来,向苏迹致谢。
口中齐声说道:“多谢苏大人援手相救,我等感激不尽!”
苏迹自然知道千夫长的意思,但他也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
“放心,我还没那么闲的无聊。”
“只是,看你人情世故,指挥武艺都是不差,当一个千夫长你甘心么?”
千夫长闻言,眼中明亮了一瞬间,又黯淡了下去:“年轻气盛的时候得罪了人,挨过毒打就老实了而已。”
“而且,这个世道,不甘心有用么?”
“他们……难道就甘心?”
苏迹顺着千夫长的目光看去,一大一小。
男子身上身上满是刀伤,显然是遭到山贼追杀,被砍得血肉模糊。
女孩被男子护在怀中,伤处较少,但脖颈处有一道致命的斩击,山贼斩断了她的颈动脉。
两父女的尸体紧紧相拥在一起,至死也没有松开彼此。
千夫长心中悲痛欲绝,抽刀狂砍山贼的尸体,嘶声怒吼:“我只能安于现状,什么都改变不了啊!”
苏迹与千夫长擦肩而过,走到女孩的尸体前,蹲下身默默地看着她。
突然,苏迹发现女孩的手缩在胸前,紧紧握着什么。
他轻轻掰开她的手,发现是一枚还带着余温的糖果。
就是这么一个连逃命时将一枚糖果视为‘贵重’之物的家庭……
苏迹撕开带血的糖衣,最后将这枚糖果送入嘴中,眼瞳深邃如大海:“血腥包裹着细密的香甜。”
“又有谁能活到最后品尝它?”
千夫长看着苏迹的举动,不自觉的倒退一步。
他在苏迹的眼中,看不见对生命的敬畏与怜悯。
正常人看到这样的场景,大多都会心生同情,第一反应是:“好可怜的一对父女……”
而苏迹想是:“弱小的生命如此不堪一击,我不想我也这么不堪一击。”
苏迹缓缓起身:“心不由己,说什么身不由己。”
“我给你一个改变的机会,你敢接么?”
千夫长小心翼翼地轻声询问:“大人……你是什么意思?”
苏迹轻哼了一声:“寇可往,吾亦可往。”
千夫长听得胆战心惊,只能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小人……糊涂,听不明白。”
连忙假装有事要忙,回头吩咐手下:“去统计一下伤亡,把尸体集中起来处理,别留在城里。”
苏迹不依不饶:“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想明白了,可以来北云镇找我,太晚了,封侯拜将的就是别人了。”
就在气氛焦灼之时,苏迹轻笑一声:“哥几个别这么严肃啊,我就开个玩笑而已。”
“这样,就不怕我去上报你们战场溃逃了不是?”
一时间,官卒们都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只有千夫长的心里拔凉拔凉。
他好似被卷入了什么旋涡之中。
想要脱身,似乎有些困难了。
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大人,我现在没有时间考虑这个问题,天亮之前,山贼可能会再次来袭。”
苏迹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千夫长沉声解释道:“虽然我们称他们为山贼,但是他们自称自己为‘草莽英雄’或是‘绿林好汉’。”
“他们讲的是‘义气’,所以,除非他们溃不成军,否则一定会回来抢夺同伴的尸体,让他们入土为安。”
苏迹的视线扫过横七竖八的尸体,眼中似有深意:“把其他人的尸体集中处理了,山贼的尸体留在原地,明天早上再收拾。”
千夫长一愣:“大人,您想以山贼的尸体为诱饵,对他们进行伏击?但我们人手不够,即使伏击只怕也是损失巨大,我们坚守就行了,让后续援军来处理这些事。”
苏迹沉声道:“要我再重复一次命令吗?”
千夫长虎躯一颤,赶忙低下头:“对不起,大人,我这就去做。”
在千夫长的指挥下,未受伤或轻伤的士兵从军需库找来一辆辆推车,开始搬运尸体。
最终,足足1500多具尸体被集中城外不远处,其中包括官卒还有一些离城门较近的平民。
而山贼的尸体,则按照苏迹的命令,留在原地不动。
这时,千夫长的声音在苏迹身后颤抖地响起:“大人,他们……”
这句话的含义,恐怕只有苏迹和千夫长自己明白。
苏迹起身,默默地看着他们:“烧掉吧。”
士兵们从现场搜集到一些残存的石油,和木柴一起丢进尸堆,扔上火炬。
焚天大火燃起,连带着那对父女的身影渐渐被吞没。
烈火埋葬了一切。
烧完尸体后,千夫长低头说道:“大人,尸体处理完了,接下来我们应该……”
苏迹侧过脸看向众人:“对了,还有一件事差点忘了。”
“您说!”千夫长站得笔直。
“你觉得……我今天早上是不是该吃清淡一点?”
千夫长一头雾水:“啊???”
苏迹一脸疑惑:“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千夫长和众人面面相觑,觉得苏迹是不是脑子坏了,这么严肃的时刻竟然考虑早上吃什么?
诚然,高级伏魔卫确实厉害,但是也就是赢了人家一个措手不及。
试问一下,山贼要是上百人一起弯弓搭箭,万箭穿心,他该如何应对?
等到山贼重整旗鼓,只怕就没有那么容易击退了。
苏迹摇了摇头:“算了,问你们也是白问,那群山贼驻扎在哪,你们总知道吧?”
千夫长闻言,连忙接话。
苏迹听后,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苏迹离去后,千夫长停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注视着苏迹的背影:“我不明白……”
……
寒光悄无声息地融入漆黑的夜色,精准无误地刺进守卫的喉咙,伴随着一阵颤动,气管被瞬间切断。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右倾倒,连一句话都未能吐出。
右侧的守卫本能地抬手阻挡,只见空中血滴连成一线,瞳孔猛地一缩,嘴巴大张,试图向远处的岗哨发出警示。
黯淡的身影迅猛扑至,瞬间卸下了守卫的下巴关节,紧接着,一只手缠绕上他的脖子,两指如同鳄鱼的利齿紧紧咬住咽喉,“咔嚓”一声,喉骨被硬生生捏碎。
守卫如同断线的木偶,瘫倒在地,动弹不得,只能无奈地接受死亡的降临,临终前,心中充满了对暗哨的愤恨与诅咒:吃白饭的废物,来人了都没发现?
却不知半分钟前,那死去的暗哨也曾如此咒骂过大门口的门卫。
……
又一名暗哨轻声哼唱着歌谣在草丛边小解。
然而,一声轻微的声响突然传入他的脑海,打乱了他的哼唱节奏。
匕首从他的太阳穴猛地拔出,带起一片猩红的血雾。
明哨在夜间感到百无聊赖,他心中纳闷:暗哨怎么突然不唱了?还没等他开口询问,黑暗中一支匕首已贯穿了他的前后颈,他的身体在倒地之前被一股力量拦腰扶住。
匕首在月光下映出苏迹的面庞。
首先,他不想当众杀一位轮回者。
其次,在一群官卒的协助下击败山贼,哪有一人将整个山寨覆灭来的更令人震撼?
既然天下已乱,他也该‘师出有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