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的景帝清楚的听见,殿门被关上后的落锁声,这让他原本还能维持的镇定,开始崩塌,变得惊慌。
他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发生这样大的事情!而他竟没察觉到任何的预兆...
一想到这代表着什么,景帝就止不住的浑身颤抖,要知道当年,他就是这么上位的!
而景柏蕴这边儿,从景帝的寝殿出来后,便看见宋安,正站在殿侧,朝他恭敬弯腰,脸上依旧是从前那副谦卑又恭顺的样子。
景柏蕴脚步停住,喉间发出一道轻笑,神色却是冰冷至极:“孤倒是没想到,文楚嫣的手,竟然伸的这么长。”
宋安依旧如以前那样,惊慌又卑微:“太子殿下恕罪,奴才不明白您的意思。”
景柏蕴也懒得跟他费口舌,抬脚走了。
他走之后,宋安才直起身子,但依旧是那副弓着腰,低着头的卑微姿态。
刚出宫门,便看见宫道上,景舒珩正百无聊赖的靠在宫墙上,眼眸低垂,嘴角时不时勾起一丝笑,叫人格外的厌恶。
景柏蕴眸底闪过冷意,脚步依旧不紧不慢的向前,直到走到景舒珩的跟前,才停下。
景舒珩抬眸,对上他双眼的一瞬,眼底的柔和悉数消失不见,与之浮现的,是同样的冰冷之色。
“景何骁的兵符已经拿到手了。”景舒珩依旧靠在墙上,气势却不见刚才的慵懒,反而像是染了血的钢刀:“满成仁传回了消息,已经将黄河以北的郡县,所有驻地兵马尽数压制,不会起任何闪失。”
“黄河以南的郡县,栾嘉应和秦深也早已换了人,你大可放心。”
景柏蕴微微颔首,垂眸,语气平静:“五城兵马司和禁军也都处理妥当,宋安已经向百官传旨,皇帝突发急症,一应国事,暂时由我处理。”
“另,景何骁欺君罔上,大逆不道,褫职夺爵,圈禁宗人府。”
“这是昨夜下的圣旨。”说着,景柏蕴拿出两卷明黄色绢布。
景舒珩接过来打开看了两眼,眼底的嘲讽与冰冷愈发浓重。
其实,皇帝之所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并非他们兄弟二人谋算有多缜密,更不是现在的时机有多恰当。
而是他完全轻视了,景柏蕴二人手中的权势究竟有多大!
虽说景舒珩只身回京,北疆兵力尽数在满成仁的手中,但满成仁却是效命于他啊!
光是兵力,景舒珩就掌控了景国上下七成!
并且,在景咏祝被废之后,景柏蕴就已经设法,将他手中的兵符弄来。
再说景柏蕴,身为太子,虽平日看起来不显山露水,但实则他经营多年,其下势力更是盘根复杂,如今再加上景舒珩的辅助,几乎已经是控制了整个朝堂。
皇帝年前那个时候,才把老三和老五拉出来,试图跟他们兄弟二人打擂台,已经太晚了!
但凡皇帝能警醒一些,早在景舒珩将景咏祝打残的时候,就该察觉到他的有恃无恐,并加以强硬打压,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他丝毫没有察觉,甚至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所以,他才敢枉顾景舒珩的意愿,试图将景何骁赐给文楚嫣。
但他万万没想到,正是这件事,犯了景舒珩的忌讳!
景舒珩可以容忍皇帝的打压,也愿意顶着忠孝的名头,伏低做小。
可文楚嫣不行!那是他几乎挖心刻骨才得到的人,让他眼睁睁看着文楚嫣被赐婚给别人?那跟把景舒珩碎尸万段有什么区别?
不仅如此,皇帝还摆明了要处置景舒珩。
然而,景舒珩已经跟景柏蕴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于是,景柏蕴也不想再蛰伏下去了。
干脆出其不意,以迅雷之势,强势拿下。
这才有了今早之事。
如今回想起来,看似轻而易举,但实则其中的艰辛,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皇帝敏感多疑,又冷血无情,心狠手辣,一旦被发现任何异常,别说景舒珩了,就算是他精心培养的景柏蕴,都会被毫不犹豫的舍弃。
所以这些年,景柏蕴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极尽蛰伏低调。
哪怕时至今日,也是因为有了景舒珩的辅助,才能有惊无险的达成目的。
将绢布收起,景舒珩才低声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景柏蕴淡淡道:“等文楚嫣和燕承允走了之后。”虽说文楚嫣与景舒珩互通心意,但到底事关社稷,任谁都不愿让外人来插手本国之事。
尤其皇权更迭,其中必然掺杂了不能摆在台面上的事儿,自然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景舒珩点点头,“我已经和嫣嫣商量好了,五日后启程离开。”
燕承允是以燕国太子之名,促两国往来友好之意来访,一应流程都是提前备好的,不能没有原因的突然离开,不然若是引起猜忌,对后续景柏蕴登位会有影响,产生隐患。
所以这事儿急不得。
景柏蕴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其实他们两人心里都清楚,现在这个时机真的并不算好,毕竟他国太子使臣尚在,就发动政变,一个不慎,就很有可能引起朝堂动荡,边关不稳。
但昨夜那两道圣旨下达的时候,景舒珩一刻也等不了。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景帝自以为是,将所有人都算计进去的圣旨,实则是他自己的催命符。
“别忘了你答应了我的。”景舒珩深深看了景柏蕴一眼后,转身离开。
景柏蕴沉默着没有应答,只站在原地,看着景舒珩离去的背影。
他的眼神平静到甚至透出一股死寂,丝毫没有大权在握的激动,和多年夙愿终于达成的畅快。
直到景舒珩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长长吐了口气,将心底那丝疲惫压在最下面,转身朝着御书房而去。
一切的选择,早在最开始便注定了,福祸相依,得失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