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的将近四年里,他们没一起去剧院看过《哈姆雷特》。这不是一件要急着提上日程的事,他们的时间有很多,不用着急做什么。
裴祈淮原本以为,这都不是一件多么需要放在心上的事,就像是吃饭喝水,你想的那一刻,就能实现。
但后来他们分开了。
裴祈淮看见了信息通知栏里提醒的《哈姆雷特》话剧的上映消息,他买了一张票,到了剧院门口,坐在车内等到话剧落幕,观众从门口陆续离开。
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裴祈淮一直在想向书微,想他们之间发生的零零碎碎,最后定格在她说——
“除非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那你就可以一个人去看《哈姆雷特》。”
裴祈淮勾了下唇,身上的哀愁重得似乎能将他的脊梁压弯。
那就等到那一天,等到他能放下她的那一天,他就一个人去看《哈姆雷特》,不再听她的话。
只是没想到,一转眼就过了三年,他还没能做到不喜欢她,但看到了《哈姆雷特》,因为她回来了。
没能做到不爱她,但运气好的,等到了她回来。
……
向书微买票的时候,自然是想起了当初她说要一起看《哈姆雷特》这件事。这三年,她一直会关注明海的哪个剧院会放映《哈姆雷特》,想裴祈淮有没有去,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
现在他们一起来了。她也不知道他过去的这三年是不是已经看过现场版的了,但看过再看一遍嘛。
反正是裴祈淮喜欢的,他肯定乐意再看一遍。
向书微一开始是想认真看一看的——毕竟是裴祈淮喜欢的东西,但几分钟后就忍不住举起手挠了挠头。
边挠头边盯着舞台上走来走去的人,浮夸华丽的宫廷服,情绪饱满夸张的台词,感觉自己的脑子被慢慢塞进了一团又一团的棉花。
向书微不喜欢看外国名着,因为记不住名字,感觉拗口就不乐意看了。向书微记人脸的名字也一般,因为认识她的人总会莫名其妙地多起来,但她都没见过他们。
多得根本记不住,而且很有负担。
所以向书微干脆就不记了——
如果只是见过面的交情那干脆就不记了。
所以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有时候只见过一两面的人跟向书微打招呼,向书微都会回以微笑,然后转头偷偷扒拉裴祈淮,小声问他之前在哪见过了。
现在一部话剧,名字记不住,脸也记不住,看也看不懂,听也听不懂。
还才开场,购票界面的注意事项里还说,最低演出时长是130分钟。
两个小时还多十分钟,现在十分钟都没过去。
向书微已经控制不住生理反应,感觉眼皮重重的,肩膀也要从靠背上滑下来。她立即扭头,盯着裴祈淮的脸,看了好几秒,再转过去,望向舞台。
看看裴祈淮的脸,提提神。
半个小时内,向书微也不知道自己扭头看了裴祈淮多少次,提神的效果也从立刻见效到五分钟后生效,再到需要持续刺激。
灰暗的视线里,男人的侧脸的轮廓立体,喉结凸起,坐得没有板板正正,但怎么也不算松弛感满满——似乎带着对演出的尊敬和称赞的绷紧,还是偏正襟危坐一点。
而向书微低头看了看自己,默默把搭到旁边空座位上的手缩回,放回自己的腿上,思索两秒。把手放上了他们两个座位之间的扶手上——特意手心向上,大拇指微微伸出把手的边缘,悬浮在裴祈淮身体的上空。
然后视线笔直地落向舞台上。
……
她坐不住。一点也坐不住。
看了他很多次,那让他怎么继续看下去。一想到她在不停地看自己,他就没办法看进去。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裴祈淮都觉得,向书微对他的认知里好像有一点儿误区。
她总是对他的自制力深信不疑,并且毫无负担地频繁利用这一点。
她似乎深信不疑,无论外界发生什么,只要他在做他必须要做的事,他完全不会被打扰,被分神。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复习的时候,向书微总是看裴祈淮。
裴祈淮如果叫她别看了,她复习完了就会说,我已经复习完了,不打扰你,你看你的,不用管我。
如果没复习完,就会说是为了能持续复习,而暂时补充能量。
裴祈淮不讨厌被向书微这样看,被喜欢的人一直盯着看,心底会有种满足感。但这不代表被她看,对他没有一点儿分神的影响。
只是裴祈淮总是会很快地把写错的字划掉,就算是走神,也会以正常的速度翻过那一页,等什么时候,向书微不在了,他在重新去看那一页。
他在她面前,确实是有点要面子。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喜欢的人面前,确实要面子。
但要面子的结果就是,向书微信以为真,以为她的注视完全不会影响到他,然后更加光明正大地注视他。
以前的裴祈淮没有把向书微这样长期的注视,当做是她对他脸的喜欢,他知道的,她有时候盯着他的脸看,但心底想的都不是他。
可能是个“路人甲”,然后套上他的头,去浪剑天涯。向书微说漏嘴过,在她故事里的主角,在她的脑海中,和对手大战三百回合,激烈焦灼时,他分明抱着电脑那做表格,她情不自禁地说:
“现在在打架,你的脸还是再黑一点,不然观众会说假。”
裴祈淮敲了两下键盘,一脸质疑。
“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