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修文被人请到了百戏园的后台,在门外光是等那位兰公子卸妆,就等了半个多时辰 。
屋内蔺泽兰动作不紧不慢,随着脸上的妆容一点点卸掉,那双似乎带着与生俱来妩媚的眼睛,也随着妆容褪去逐渐变得淡漠,如同揭下了一层人皮面具,眨眼间暗变得判若两人。
他一头如墨般的黑发随意地散落着,几缕发丝垂落在他那白皙的脖颈处,那张脸五官生的女子还要精致,嘴唇微薄且红润,下颌线条柔美却不失刚毅。
纤细白皙的手指拿起桌上的碧玉簪子,随意的将一半头发挽起 ,起身去开门。
赵修文已经站累了找了张椅子坐着,听到开门声连忙起身过去,见到出来的人后微微怔了一下。
明明台上的时候眼波流转千娇百媚,这会儿却淡漠的如雪中寒梅清冷孤傲。
这个人将心中的心思藏的很深。
蔺泽兰看着他淡声“跟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后院,静静的穿过一条长廊,到了僻静处,蔺泽兰推开一间房门走进去。
赵修文看了看四下无人,也跟了进去了。
屋内已经准备了茶水和棋局,两人相对而坐,蔺泽兰打量着对面人“你就是赵修文,刘家是安国公妻弟外室子的身份是你确认的,账册也是在你的帮助下拿到的。”
赵修文唇角上扬,“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赵公子可真谦虚。”
“兰公子的接头方式也很别具一格。”
“泽兰。”
“嗯?”
“我的名字,你可以叫我泽兰。”
看着赵修文脸上露出不解,他轻笑,“外面的人叫我兰公子,不过是拿我当取乐的戏子,你我以后既要一起共事,那便是自己人了,不管我们都是处于何种目的为上面做事,总归是殊途同归不是吗?”
“那兰兄也别叫我赵公子了,叫我子期吧。”
蔺泽兰听着那一声兰兄发出一声轻笑,站起身道,“好啊,时辰快到了,走吧子期。”
他起身走到一个柜子前,转动上面的一个摆件,脚下的地板就开始松动出现了一个暗道。
两人先后下了暗道,进入了地下暗室,通道越走越宽,直到来到一间密室中。
里面有三个人,戴着面具的男子坐在太师椅上,身后跟着两个怀中抱剑的护卫。
两人上前抱拳行礼,同声道“见过大人。”
面具男抬了抬手,“不必多礼。”
然后视线落在赵修文纱布缠到手心的左手上,“子期,你的手?”
“无妨,在家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 赵修文拉了袖子盖住。
面具男看着他,“子期,你文采斐然,去年府试暂隐锋芒便是为了在院试一鸣惊人,若能拿下案首此事便成功一半,上峰对你寄以厚望。”
赵修文拱手,“子期定当全力以赴。”
院试在即,每年那些人就是从院试开始从各州物色人选,将名单送上去后,京城的人便会着手准备,待春闱过后这些人都会落榜,并消失的无影无踪。
勤学苦读的贫寒学子,最终成为那些权贵世家子弟的垫脚石。
天子脚下,鱼目混珠草菅人命,这样的事上面的人已经干了十几年,何其狠毒。
赵修文在知道这些事情后,思虑再三决定以身入局,为了辛苦操劳十几年的爹娘,也为天下寒门学子,博一次身死无悔。
此次接头除了让赵修文和蔺泽兰认识,便是商议院试之事,一番交谈后面具男给了赵修文一张名单,要他暗中观察上面的学子并与之结交,并与蔺泽兰配合传递消息。
蔺泽兰全程只是安静待着没说话,面具男准备离开时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叮嘱了一句“泽兰,你记得一句话,慎重则必成,轻发则多败。”
待那三人离开后,密室里就只剩下两人,赵修文不禁对面前的人多了几分好奇。
蔺泽兰却不以为然,淡淡道,“走吧,外上面棋盘摆好了还没开始呢。”
—
程霜和魏青琅从太白楼吃完饭出来,算时辰差不多了便回到车马店。
彭江已经办完事情回来了,正靠在马车旁啃一个馒头,见两人回来立刻拿着订单跑上前,“郎君,三百个模具已经预定好了,三天后就可以去取货,这是交定金剩下的银子。”
魏青琅将钱袋子给了程霜,收起货单,“做的好,回去后我们还有件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做。”
肥皂的事他们打算交给彭江彭和两兄弟负责,这是他们回来路上商量的。
彭家憨笑着点头,“郎君有事尽管吩咐,我一定办好。”
程霜见他手上还拿着啃了一半的黑面馒头,从钱袋里抓了一把铜板给他,“这是你今天办事的工钱,你去街上买点别的吃的,然后到城门口等我们。”
彭江受宠若惊的接了钱,没有多问他们去干什么,牙行教给他们的规矩,主人家的事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魏青琅驾着马车带着程霜前往集市,他们要购买制肥皂的猪板油和装材料的大缸。
集市猪板油的价格是六文钱一斤,和商城里的差不多,他们以后要长期大量购买猪板油,也就没必要在省那么一点儿钱在商城买了,所以程霜决定找一家猪肉铺合作。
两人先去买了两个一米多高的水缸,然后竟然在集市遇到了杨氏,杨氏最近每天都到早市摆摊卖卤味 ,今天这么晚还没回村是因为卤味生意好,想寻个铺面在早市街开个铺子,这样就可以直接在铺子里做卤肉,不用每天来回奔波。
得知两人是要买猪板油,杨氏便带着他们到了一家猪肉铺子。
那家铺子杀猪的是个女人,说是家里男人过世了,一个女人接下了杀猪的生意养活几个孩子。
杨氏就是瞧着她一个女人不容易,才选了这家合作每日供肉,这段时间合作下来她也觉得老板人不错,这不听说程霜要买猪板油就介绍她过去了。
程霜是信得过杨氏的人品和眼光的,到了铺子里问了那女老板手里有多少猪板油,然后将她铺子里的五十多斤都要了,并谈下了长期供货的合作。
买完猪板油出来,程霜询问杨氏,“婶子,我先前忙也没问你们,正义叔卤肉谈的哪家酒楼合作啊。”
杨氏道“就是一个逸仙楼,一个望江楼,现在是每天各送五十斤,还是按照之前的价格,听说卖的不错,后面可能会增加供货呢。”
“正义叔之前在县里和太白楼合作过的,怎么没去太白楼?” 程霜疑惑问。
“去了的。” 杨氏叹气,“第一家去的就是太白楼,可这里的掌柜真不如孟掌柜一个手指头,他们想买配方你叔不愿意,然后就狗眼看人低说难听话,所以就没谈成。”
程霜点头表示明白了,“卤肉怎么卖你们决定,太白楼既然态度不端正,那就不卖他们。”
杨氏还要去寻摸合适的铺子,两人便告别杨氏,又去买了好些纱布,和没有加工过的无患子和皂荚,准备拿回去研究新肥皂。
东西买齐出了城接上彭江,马车便直接回村,到村口的时候,竟正好遇上走水路回来的赵修文。
赵修文从载客的乌篷船上下来,手里还拿了本书,见到坐在马车外边的魏青琅上前打招呼。
魏青琅神色如常看着他 ,“赵兄这是进城了?风寒未愈应该在家好好休养才是。”
赵修文笑笑,“在家也闷了许久了,所以进城买了本书,这洛河沿途的景色让人心旷神怡,倒也不虚此行。”
马车内的程霜掀开帘子探出头,“赵童生在此正好呢,回去跟你娘说一声,我有个生意想请她帮忙做工,不知道她是否愿意来。”
“请我娘做工?”赵修文微愣,“可我娘身子不太好干不了重活,魏娘子不必为了帮衬我家特意照顾,之前我爹跟着你们进山挖了一颗人参,还分了六十多两银子,你们已经够照顾我家了。”
程霜道,“也不是什么辛苦活,就是烧火熬猪油,要不你回去问问你娘,她要是愿意就晚点来我家。”
赵修文想了想点头,虽然现在家里是有些银子在手里,但除了花在他身上,爹娘是一个铜板都不愿意用,就怕他科考不够,能有个赚钱的活儿他们也能宽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