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凌不疑回了府,令人领了淳于氏来见。
淳于今年三十多岁,面容并不十分秀美。
可却有一副娇滴滴的嗓音,配上她柔弱的姿态,倒很有一朵老白莲的意思在。
她原本还在嫌这府上冷清没烟火气,既无婢女服侍,又无花草装饰。
见了凌不疑,又挤出一个慈爱的笑来,
“子晟啊,你这府上万事俱备,就缺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凌不疑不耐,“你到底来干什么。”
她笑容依旧,“我们一家人,我作为你继母,还不能来啊”
“呵,确实是一家人。你与城阳侯是表兄妹,我幼时还唤过你表姑母。
可你趁我们母子流落在外,爬了城阳侯的床榻,绕来绕去,可不是成了一家人。”
凌不疑脸色依旧冷淡,语气却掩不住的讥讽。
“唉,你记恨我们做父母的,也不能委屈了自己……”她不理会凌不疑的态度,只一心的想引出话头来。
“汝阳王府的裕昌郡主,对你可是有情有义,郡主不日就要大办生辰宴,你也去一下吧”
她说着从怀里递出一副帖子。
帖子举在哪里,凌不疑毫无动作。
阿飞与阿起对视一眼。
还是得有点眼色。
阿飞顿时悟了,他上前接了帖子。
阿起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
凌不疑头也不回,只两个字。
“送客。”
四个黑甲卫将淳于氏团团围住,面容冷肃。
她话还没说完,看着那厚甲和长剑,还是闭上了嘴巴。
这些人出去后,便只剩阿起阿飞和凌不疑。
阿飞拿着帖子问,“那这裕昌郡主宴会我们到底去不去啊,人家可是专门派人来递帖子……”
……阿飞实在没眼看。
这真的是他亲弟弟吗。
“自去领十军棍。”
凌不疑这话说的非常熟练。
不靠别的,全靠这些年来阿起阿飞的无私奉献。
阿飞看着手里的请帖,愁眉苦脸,“我就不该多这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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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慎进了自家,见一人爬在案上。
是等他等到睡着的。
他只去轻唤,“杨先生。”
那男子三十来岁,体型圆润,留了两撮八字小胡,穿了一身富贵紫缎。
像极了一颗带根须的胖紫薯。
紫薯起身呵呵笑道,“袁公子,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帮我妹子和你交换庚帖。
你放心,我看全都城,就再没有女娘比我妹子更适合你。”
袁慎笑而不语,只递了卷竹简过去。
胖紫薯开心的接过来,打开一看,满是诧异。
“这不是我赠予你的书简吗?”
他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莫非,莫非与我不再往来了?”
袁慎笑的温和,“先生赠我书简,我自也要投桃报李。
特标出几处谬误,以提醒先生。
若能在学问中添点心思,少对别人婚姻之事指指点点,便不会再有这些谬误了。”
“你你你……不识好歹!”
紫薯气的甩袖而去。
袁慎也收了笑,只觉得无趣。
紫薯是杨司空,城中有名的大儒士。
家中妹妹也素有恬静温顺之美名。
可那又如何?
他父母成婚二十多年,整日没有半句话。
若成婚都是如此无趣,他宁愿不婚。
宁可没有,也绝不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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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婚姻倒不全是如此。
程少商回家便去找三叔母传话,正碰上三叔和三叔母亲亲切切挨在一起细语。
一番交谈下来,才知其中有些渊源,只是三叔母也不肯细说。
少商看着三叔母回的短短几个字,想着这差事可算是办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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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你们打听的事,可打听到了?”
凌不疑背身而立,问道。
阿飞先开了口,“程四娘子是去程家货站选礼物,裕昌郡主给程家女眷也留了帖子。”
……?
阿飞都不知道该骂他什么。
你关心少主公的终身大事也就算了,问题是你还能盯错对象!
“谁问你程四娘子了,我问的是肖世子如何了。”
凌不疑转过身来,大概也有些无奈。
“我们盯了肖世子几日,他一直与何家女娘何昭君在一起。”
“董仓管和许尽忠都折了,他要还想继续军械生意,做何家女婿自然更方便拿到军械。”凌不疑道。
“何将军忠勇,未必与他同流合污。”阿飞说道。
“雍王任人唯亲,难免他儿子也以及推人,揣度何将军。”
凌不疑一停顿,眼下正有个机会。
“那日裕昌郡主送来的帖子可还在?我们也去一趟汝阳王府。”
阿飞猛地抬头,“啊,我早扔了。
少主公,你不是说你不去吗?”
“何将军与汝阳王有旧,何昭君一定会去裕昌郡主的生辰宴。肖世子与她形影不离,自然也会去。”
他扶住阿飞肩膀,问“阿飞,伤好些了吗?”
阿飞一下子自信,“不就是十军棍,上过药了,不疼!”
凌不疑微微一笑,
“如此,便再去领十军棍。”
阿飞委屈,“为什么啊?”
阿起肃然道,“扔掉重要请帖,还不值十军棍吗?”
凌不疑转身背立,
“找回请帖,此罪可免。”
阿飞又精神起来,拉上阿起,翻垃圾去了。
凌不疑独自一人,淡淡的勾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