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王府今日车马不绝，门庭若市。
来客皆着华服，身后备的的礼都得数个下人抬。
汝阳王是都城中顶级的显贵之一，有这番场景，也不奇怪。
萧元漪和桑舜华，带着程少商程姎，还有程颂程少宫，并四个抬着礼物的仆役，一行人进了汝阳王府。
程家如今虽然封了曲陵侯，也不过堪堪在都城站稳了脚跟。
进入新的阶级，如今正是该结交人家，扩大交际的时候。
少商今日与程姎做了同样打扮，碧落蓝裾配着妃粉色腰带，文雅素净。
在程家后面，又赫赫扬扬进来一行人。
八个都是端着礼物的丫鬟仆从。
只为首的一女娘，艳丽奢华的朱殷红裾，从头到脚，披金挂玉，好不张扬。
她四处张望一圈，喜悦的走向程家的位置。
经程颂介绍，少商才知道她是何人。
万松柏万将军的十三女，万萋萋。
万萋萋性子爽快又大方，看程少商程姎穿的素净，直接从自己一头的金子里拔了几根下来，插到了她们两个头上。
她看着少商，还觉不够，又扭头从自己带的礼物里抓起一对玉质环形耳坠。
直接上手给少商戴上，这才满意。
不同于程家两姊妹的生疏，万萋萋显然习惯了这种场合。
她向两个长辈打了声招呼，大手一挥，带着少商和程姎就向里面走。
用她的话说，“这可是狼虎窝，得大胆些闯。”
……
厅堂内，上首端坐着一个身穿鲜亮橙衣的女娘。
她面色不善，定定的看了少商许久。
程少商看着她的面容，认出了这是谁。
今天的主角，裕昌郡主。
也就是灯会在水里扑腾的那个。
少商谨慎了不少。
她这眼神，怕是认出是自己一脚破坏了她的安排。
唉，灯会！
怎么没一件好事呢……
不对。
遇上了崔琢阿姊，就是最大的好事了。
少商于是四处寻找起崔琢来。
那裕昌介绍说了什么点心，她也只让程姎吃着。
“程家妹妹怕是第一次吃吧，多吃点。”
裕昌笑的温婉，话却不太中听。
万萋萋什么性子，当下回道，“不就是金丝枣，有什么好稀罕的！
我手刃过一头豹子，亲手剖心挖骨给阿父泡酒，你们呢？怕是从未喝过。”
万萋萋不愧是将门虎女，确实硬核。
众女脸色一变，王姈开口道，
“万萋萋，你言谈举止，怎么像个茹毛饮血的野人？”
“御前宴饮时，万将军特拿豹骨酒献给陛下，陛下大赞万萋萋是将门虎女。”
一人自外缓步而入，法翠色三绕曲裾明艳不俗，青玉翠带微微晃动。
偌大的厅堂，一下子亮了几分。
“杀只豹子做酒，便是茹毛饮血的野人。那我这杀了无数乱贼的，该不是……
青面獠牙的恶鬼了？”
她声音放的轻柔，不紧不慢，却让每个人都听的真切。
再动听的声音，此时也只像死亡的低语。
裕昌郡主和王姈这些小女娘，平时耀武扬威，哪里见过见过这种气势。
当下面容发白，不出一语。
“当逢乱世，正是无数武将士卒，前赴后继，舍生忘死。
可武将家眷却被如此轻视对待，怎能不令人心寒？”
都是些小女娘，崔琢说了几句也就罢了。
还是她自己看够了这装鹌鹑的比赛，收了神通，行礼朗声道∶
“南昌侯府崔琢，特来贺裕昌郡主。”
崔琢！
那个凶名在外不输十一郎的崔琢！
说来除了私下拜会了几家叔伯，这还是崔琢在都城第一次正式露面。
只是，眼前这人，乌发如瀑，肤如凝脂，顾盼之间，波光流转。
只是立在那里，便如松如兰，超凡脱俗。
崔琢本人，竟是这般美貌惊人气度出众的女娘！
崔琢也懒得在这宴上闲坐，这几个女娘，长相都过得去，人却不太可爱。
见她们不再说什么，她给少商递了个眼色，当下就欲转身离开。
那裕昌在自己主场却被压的不敢出声，这下听婢女说了什么，才一下子扬起笑来。
王姈看她如此，也忙起身打起圆场，“崔家阿姊言重了，我们不过是说笑罢了。
今日可有贵客要来，阿姊不若稍坐一会。”
万萋萋此时正心中痛快，听了这话，立刻道，
“和崔琢阿姊比，还有谁算得上贵客？”
万萋萋还真没乱说。
崔家在都城绝对是顶尖中的顶尖，崔琢自己更是是手握兵权，享两千石，这些女娘的阿父见了她都要喊崔将军。
王姈面色一僵，很快想到了什么，又笑着说，
“是十一郎。十一郎今日要来给郡主庆贺生辰。
崔家阿姊和十一郎同为武将，合该见面打个招呼。
还有程家妹妹，怕是从未见过十一郎吧？”
她语气得意，好像拿住了什么把柄。
裕昌也是羞涩一笑，心中快意。
崔琢这些年虽没到都城来，可实际上关于她的传闻可不少。
除了她又在哪里取得了大胜，她的白羽军如何精锐，她本人如何力大无穷凶神恶煞之外，还有一条是这些女娘们私下传的。
崔琢苦恋十一郎多年，就是为他才征战沙场，可她貌若无盐，十一郎不喜她。
这话经不起推敲，许多人不当回事。
而且貌若无盐现在看来简直是荒谬。
几个女娘便抓住苦恋这点，以此为柄，洋洋得意。
崔琢当然不知她们在想什么。
只是她和凌不疑这些日子总被文帝同召，进进出出，也比之前熟悉了一点，倒不用那么客气。
而且她难道没有凌不疑难见？
还有，见凌不疑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吗，拿这个讽刺少商？
程少商也不能忍，
“我还当是谁，不过是十一郎，我不但见过数次，他还仰慕我……我崔琢阿姊呢！”
阿姊对不起了。
虽然不知道这十一郎是谁，但是她知道满都城仰慕阿姊的人可不少。
总能撞上一个吧。
崔琢惊的扭头去看她。
少商疯狂眨眼。
就让我装一次吧。
……算了，小孩子胡说八道，谁当真谁傻。
好在凌不疑还没来，她先溜了装不知道就是。
总不能有人拿这话到他面前去吧。
加上肖世子今日好像也来了，先去盯一下他也好。
崔琢忽略众人惊异的眼神，直接忽略那句。
“我看打招呼也不必了，我去外面转转。”
她抬步，正对上一人。
“崔将军莫不是不想见到我？”
凌不疑此时面容轻缓，雪山消融。
崔琢先是心说，他看来还挺喜欢裕昌的嘛，今日脸色都好看不少。
随后想起那句仰慕，又有些尴尬。
其他人还等着看戏码，崔琢这个主角却不配合。
“哈哈，你来的正好，我先走一步，等会再谈。”
他肯定得和裕昌聊会，自己先去干正事吧。
尴尬场景直接被她强行跳过。
她越过凌不疑，满脑子想着那个肖世子在哪。
…………
凌不疑似一笑，很快又错觉般不见。
“凌将军能收我的请柬，来我的生辰宴，裕昌很高兴！”
裕昌郡主从主位下跑下来，凑到凌不疑面前，声音都甜美了不少。
凌不疑面色冷淡，
“崔琢与我同为武将，实力品阶不输于我。”
他低头看向裕昌，
“她待人随和，但礼不可废。
你们，也合该称她崔将军。”
裕昌正欲说什么，他打断道，
“我等武将不过茹毛饮血的野人，不敢碍了郡主的眼。”
他示意少商，“既然不欢迎，那我们也不久留。
万程二位将军的将军的家眷，可随我一起？”
少商看戏看的精神，当下配合的拉上程姎和万萋萋，一块离开了。
“三位自便。”
出了没多远，凌不疑略一点头，带人很快消失不见。
程少商本还想问一句，不过看这样子，崔琢阿姊和他应该是有要事。
她便拉着万萋萋程姎，详给她们讲讲如何认识的崔琢和凌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