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话又要说回来了。
这迟慕声,自打成了孤儿,就被舌头一家资助了。
不仅是因为这迟慕声被舌头他爸认为有大福德,还更因为——那舌头的爸妈,就单纯的想给舌头找个伴儿,但又不想再生二胎。
哎?为什么呢?
原来这季春风他爸,就是争家产争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到自己手里了,绝不能让自己老了,看到两个儿子再争,索性,咱就只生一个!
也是凑巧了,那改革春风吹满地,Z国人民真争气。季春风他爸又是市里的大人物,必须响应号召,只生一个,绝不违背。
于是,迟慕声这“有大福德”的伴儿,就来了。二人一块儿住在大别墅里,不是亲兄弟,也胜似亲兄弟。
尤其那迟慕声,丝毫没有被这悲催的原生家庭影响,甚至好似看不出任何的痛苦,性格极其开朗。甚至比舌头还开朗,打小就讨舌头他爸妈的喜欢,温柔善良好说话,三好学生年年拿。
以至于舌头隐隐生出了危机:“莫非这老小子是想狸猫换太子,欲意篡位?!”
但迟慕声大手一挥:“你才姓季,你全家都姓季!”
舌头据理力争:“啊是啊,我就姓季,但你是不是也想姓季!?”
迟慕声:“我呸!我饿死也不当倒插门!”
哎?是这个理儿吗?但无论是不是,都不重要了。
一是:舌头见迟慕声,比见他爸妈都多,已经玩成一条裤子了,我季春风的家产即使是都给这小子,也不会亏待自己,就是这么相信他!
二是:这小子,虽然看似好说话,温柔良善的模样。但却有一个绝对的逆鳞,也是绝对的梦想。
梦想是什么——走遍世界,救助小动物。逆鳞也简单——绝不允许自己看到的任何小动物受委屈。
为此,季春风他爸冲狗踹了一脚,那迟慕声气得直接离家出走,还是舌头给哄回来的。于是季春风他妈想着,给这孩子养条猫猫狗狗?哎!不行,他还不要!
为啥?这是怀念他妈唯一的方式,还能为啥?但,为啥又不养?因为啊,这是直面失去他妈的双重伤害,他太害怕失去了。
所以,他永远救助,永远事了拂衣去,绝不赡养。
你说,就这梦想,就这品格,一践行就是十多年,任谁都放心。
但话又说回来了,为什么是狗剩?为什么收养了狗剩?
很简单,因为狗剩好似被一床那老头灌了什么迷魂药,对待迟慕声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极度赖皮,抱着他不撒手,主打的就是“本喵这么可爱,真的不再多摸摸我一下吗?”
迟慕声那性子,看着心都要化了,紧接着,狗剩猫爪一勾,挂脖。他抱下去,再挂脖。他跑了,第二天,挂脖。
养着吧,大概是真成精了…或许真有说法呢?不过,狗剩,你要是想走,我不留。你想留,我倾尽所有……
回神,回神。
这片沙丘,镜湖明月下,唯有二人,与一只猫。
一阵风过,轻柔地抚过二人的身体,带来丝丝的凉爽,在这漫天银河里,仿若整个宇宙,都在为它们闪烁。
舌头看着面前的迟慕声,打小就是嬉笑打骂的二人组,如今的迟慕声,倒是把他照顾地更像是个父亲的角色。
虽是经常贫嘴,但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是迟慕声来做。在他大小便失禁的时候,在他因剧烈疼痛而绝望到要自杀撞墙的时候,总是一次次地救他于绝望和难堪之间,无微不至。
不能想,不能想这些…...
舌头换了口气儿,那沉重无力的叹息,转为感慨,眸内温柔流转,找了个话头,与迟慕声闲扯道:“呵呵,狗剩确实很乖。倒是一床,那老爷子,还好吗?”
迟慕声捋着狗剩的毛,思考片刻,道:“嗯…老爷子当时把狗剩给我的时候,跟我说他要出院了。我也没留联系方式…”
说着,他一拍大腿:“哎呀!不然我去问问胖丫,找一下那老爷子的联系方式?”
舌头听闻,摆摆手道:“别了。对于这种环境下认识的人…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吧,还能抱有几分幻想。”说罢,目光微垂,看向面前搭起的篝火架子。
迟慕声一顿,那清晰的喉结动了动,又压了压,起身往车内走:“……去,酸死个人,我去生火。”
舌头听着,没作声,仍是看着篝火架,那费力睁着的眼眶内,眸色暗淡。
而后方车里的迟慕声,声音忽大忽小地传来:“噫…哎呀?呃…嗯…”
接着,迟慕声又折返回来,挠挠头看着舌头:“老季...你现在还抽烟不?你有火吗?”
舌头抬头瞅他一眼:“你看我像火吗?”
迟慕声仍然挠头,又左右地瞅了瞅:“呃…那咋办?”
舌头叹口气,作势要起身:“……我们还是回去吧。”
迟慕声一听,这哪成啊,这可是老季的心愿,紧接着他又往车内跑去:“别急别急,你坐好,等我仔细找找。”
边找着,迟慕声边嚷嚷着:“哎话说回来了,你知道不,陆沐炎那胖丫,抽烟。我当时都闻到了,也没敢问她,大概她日子也不好过昂?”
“啧…哎呀…...早知道邀请她来了,她肯定有火。”
说完这话,他双手插腰站在车前,满是憋闷的往舌头那儿瞅了一眼,面上挂着失落的歉意。
他是彻底放弃了,啥脑子啊,咋啥都带了,就没带打火机啊!?我,哎我真…
听闻这话,舌头倒没太大反应,只是露着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略迟疑地说道:“哦…你把后座的手机给我一下。”
迟慕声不解,问:“啊?怎么了?”
舌头:“我给小南发个信息,让她少抽烟。”
说完,他眸内流转温柔,那本是因为疼痛而往下扯着的嘴角,泛着丝丝的笑意。
…...
少挚:“…化蛇,拎。”
不等了,没什么好等的,可能是因为这里太无聊了。我百鸟之王,我需要害怕暴露什么?不然一起杀了,区区肙流浪费我一整天的时间?嗯?
这边的迟慕声听闻舌头这话,勾着腰跪在后座的椅子上,翻找着舌头的手机,刚找着,预备往舌头那儿走呢。
突然!
只见一巨物,猛地从远处,直勾勾地往这儿俯冲!
迟慕声全然不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只是愣眼看着那巨物,眸内满是震惊:“卧槽!这鸟咋这么大!?”
没等舌头和迟慕声反应过来,只见狗剩的身体瞬间绷紧,原本柔软的毛发倏地炸起!橘白相间的尾巴,此刻正高高竖起,尾上的毛也完全竖立!耳朵完全后撇,紧贴着头部,一股股低沉的咆哮声,从那剧烈颤抖的小小身躯内不断地发出!
那巨物的眼神,犀利如箭,眸内深黑,散着极度危险的寒意,全然不顾一切地,往舌头那儿直奔!
只霎那间的功夫,狗剩猛地跃起,生扑那巨物!
迟慕声见势不妙,瞬间往这儿狂奔儿来,面上震惊不减,边跑边大喝着:“卧槽!狗剩?!”
就在这一瞬间的功夫,舌头连话都没说上,虚弱的身躯根本来不起站立,只无力地挥着胳膊,似要帮着狗剩。
可狗剩,就在刚要接触到那巨物的同时,被那巨物狠狠拍下!
只听着“呜!”地一声,狗剩被死死地拍在沙丘上!身下的沙砾,骤然被那绝无还击的力量印出身形!
转瞬,舌头瘦弱的肩颈,被那巨物的大爪死死抓住!
下一秒,腾空提起!!
“迟!….”
舌头的声音,只听得一个字儿,连脸色都没看到,骤然升于夜空!
只剩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如残叶枯枝一般,荡在半空,被那巨物擒着,极速地往一个方向荡去!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了,几秒的时间内,迟慕声压根没碰到舌头的身体丝毫!
终是…...迟了一步!
他跑着的身形一顿,抬头看着头顶。难以置信的面上,是一双骤然紧缩的瞳孔,撕心裂肺地大喊道:“老…老季!?!”
接着,迟慕声立刻拾起地上极度扭曲正在呜咽的狗剩。疾跑转身、开车、猛加油门,往那巨物飞着的方向,一路狂奔!!
深空之下、繁星之内、沙海之间、一红色的越野车,正不管不顾地追奔着前方高空上的巨物!
而那巨物,好似有意戏耍一般,竟然不紧不慢,似乎有意在等着底下的车追上!
那红色的越野车刚要追上点儿距离,巨物又行至飞快!
迟慕声双手死死抓着方向盘。那双本是柔和的桃花眼内,此刻眸色猩红一片,混合着胸膛内熊熊燃烧的烈火,一直燃到了他的眼睛里!
老季!老季!!
这么来回地追赶之内,晓色天揭,已至晨昏!
那远处还未升起的太阳,已然散发着清醒的熹光,在这拂晓时分,更能看清那巨物的样子。
这巨物张开着的羽翼,极其肥硕。那翅,张地极宽!哪怕是持着一人,在那巨物的宽硕之下,也渺小如一根残枝!
这副飞行的姿态,游刃有余、气定神闲。好似在享受着捕获的猎物,完全是一副自由徜徉的王者姿态!
正在疾驰追奔的迟慕声,那天色越明一分,他的心内就越紧一分!此刻,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心脏正在剧烈地跳动,绝望、害怕、难以置信、心如刀割!
老季!老季!
这高空之下,你还能不能撑得住!?万一那巨物突然撒手了,你如何是好?我又如何是好!?为什么,为什么?!这是鸟吗?!它是哪儿来的?!为什么会这样?什么鸟儿能叼人?!要叼到哪里去?!我的车子能不能跟上?!
…...
这天际愈发明亮,每过一秒,他都觉得全身都像在火上炙烤,异常难熬!每过一秒,他的脑子里都有无数的念头在往外喷涌,如岩浆膨炸!
那高空的人影,就像个被衔着的树枝,任凭那巨物擒着。在深空之中,完全放弃了抵抗一般,由着那巨物挟持的力度,随着惯力晃荡!
为何、为何老季不反抗?为何那身躯,一丝挣扎的痕迹都没有!?胳膊不动…手也没有自主地晃过一下!腿,腿呢?!腿动一下!动一下!
老季!老季!
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给我一点儿反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