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病中难免多思,即便是一向不内耗的小太阳也不会例外。为了能重新把爱人抱起来,陆勉一个人努力了很久,可到最后不仅没能做到,反而还害得江云礼摔伤了后背。
虽然所有人都跟他说那人摔得不严重,但一向敏锐的他还是能从一个又一个细微的异样中察觉到不同寻常的事实。
最开始那几天,江云礼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守着他,可在之后的好些日子里,那人竟是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知道,他一定是伤得很重,所以才撑不下去了……
在爱人缺席的那段时间里,陆勉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望着窗外偶尔飘过的几朵白云发呆,柔和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阴霾。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太过乐观,以为凭借一己之力就能战胜命运,可是却不知在爱情与生活的天平上,有时候努力并不总能换来等价的结果。
每当万籁俱寂之时,他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往昔,每一次拥抱的温暖,每一次眼神交汇的心动,都如电影般在他脑海中循环播放。
那时的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变得这般无力,这般无用……
伴随着一个又一个的日升月落,陆勉的情绪开始变得越来越低迷,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终于等到自家爱人再次出现。
只是这一次,那人却是再也离不开轮椅了……
“你怎么这么久没来找我?到底怎么了啊?不要骗我,我不想当傻子了”
对上小家伙溢满哀伤的目光,江云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轮椅扶手上的纹路。
“小勉,别这样看着我,我会心疼的。”
“那你就告诉我啊!我不想再被你们一直骗来骗去,更不想……一直当个没用的人,那样我会死的!”
江云礼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头,但说出的每个字却都沉重如千斤。
“……
医生说……伤到了脊椎,照理来说是不严重的,但是我老了,骨头变脆了,恢复起来就比年轻人困难许多。抱歉,以后我可能……不会再带你出去了。
但是没关系,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一直陪着你,一切都没有变,我依然爱你,爱我们的家,爱每一个与你共度的日子。
你答应我,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像以前一样,一定不可以有心理负担,否则我……我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
陆勉静静地听着,眼眶渐渐泛红,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发不出一丝声响,只是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他想,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一定不可以再让他年长的爱人替他操心了,一定不可以……
对于陆勉来说,再次抱起清瘦的爱人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也是他一直为之努力的方向。
但是从现在开始,这个平凡的愿望却已经变成了他这辈子必须要做到的事情,如果做不到,那他大概率要死不瞑目了……
不久之后,在既定目标的引导下,陆勉带着前所未有的毅力与决心再次站在了江云礼面前,再次向他提出了那个一直萦绕心间的愿望,而这一次,他没有再拒绝。
他相信,他相信他的小家伙一定可以做到……
“小勉,答应我,一定要小心,一定不可以逞强”
“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万分小心”
陆勉深吸一口气,随后便迈着稳健的步子缓缓走到江云礼面前,双手下意识地搭在轮椅扶手上,似乎是在心底无声地宣誓,他绝不会让这份爱成为空谈。
“江先生,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了”
“当然,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准备好了……”
“好,那我开始了”
话音刚落,伴随着陆勉自下而上传来的力道,年长者的身体开始一点一点地脱离地面。
“小勉,好高啊”
“是吗?那江先生害怕吗?”
“不怕,我相信,小勉肯定不会让我摔着”
“那可就说不准咯,毕竟我还是个病人呢”
陆勉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认真地调整着呼吸,肌肉在紧绷与放松之间来回转换,每一次发力都精准而温柔,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将他的爱人稳稳地抱在了怀里。
江云礼自然能感受到从陆勉手臂上传来的力道,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任由那份温暖与幸福渗透进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那里,正有一片荒芜亟待治愈……
“江先生,你怎么……变得这么轻了啊?”
“……大概是岁月不饶人吧,连体重也悄悄跟我告别了。不过这样也好,我巴不得还能再轻一些呢,这样就不会再累着你了。”
听着这话,陆勉心头涌起一股无法名状的酸楚,不自觉地把怀中之人抱得更紧了些。
“不,你错了,不管岁月如何变迁,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最重的存在。这份重量,是责任,是牵挂,更是爱。
所以,你真的好重啊,重到我都抱不动了……”
“小勉,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快把我放下来!”
看着爱人这般急切的模样,陆勉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但说话的语气里却透着浓浓的失落感。
“江先生,我再也抱不动你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小勉,你别逞强了,快放我下来!”
就在江云礼还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陆勉却突然有些坏心思地将他抛了起来,猝不及防的滞空感让他心头一阵慌乱。
然而,就在他惊魂未定之时,却又被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让他又重新落入到那个令人安心的怀抱之中。
或许确实是被刚才那一出给吓着了, 年长者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下意识地把头埋进了爱人的胸膛,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闷闷的。
“小勉,你……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嘿嘿,看把你吓得,想不到江先生也有这么不镇定的时候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江先生刚才这反应可真是可爱得紧,让我忍不住想要多捉弄你几次呢。”
原本陆勉也只是故意开个玩笑,却不想江云礼好像真的是被吓坏了,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不停地发颤。
陆勉见状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心疼与自责。
“好了,江先生别怕,小勉在这儿呢。刚才就是逗你玩儿的,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在爱人的抚慰下,年长者逐渐平复了情绪,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藏着浓得化不开的委屈。
“这么多年,你就喜欢吓我,也不怕我真的被你吓出个好歹。。。。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好害怕,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我把你的手弄伤了,我还以为你真的再也抱不住我了……
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害怕,我害怕失去你,我害怕我们的时间不够长,我害怕我们又会留有遗憾……”
陆勉闻言心头猛地一紧,不由自主地摇动着手臂,让年长的爱人如同摇篮中的婴儿般微微晃动。
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男人盈满泪光的双眸,那里头的每一丝波动都牵动着他的心弦。
“江先生又犯傻了,我怎么舍得真的让你害怕呢?我的手好好的,我这辈子都会紧紧地抱住你,绝不放手……”
“你啊,真是个傻孩子,身体还没好呢,就这么折腾。”
江云礼忍不住轻叹一声,伸手轻抚过小家伙愈发清瘦的脸颊,心口处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
“是啊,我也觉得我是个傻瓜,可是怎么办呢,我就愿意做你的傻瓜啊……”
陆勉话里话外都藏着几分顽皮的笑意,温热的气息轻拂过年长者的耳畔,惹得他耳朵尖不自觉地泛起一抹绯红。
他试图从陆勉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却发现自己竟莫名地贪恋这份丢失已久的温暖,一时竟有些不舍。但是看着陆勉被汗水浸湿的发梢,他还是忍不住狠狠地心疼了。
不过,男人的挣扎显然微不足道,看起来倒更像是欲拒还迎的羞涩,陆勉自然是心领神会,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抱得更紧了些,似乎是要将这些年错过的时光都弥补回来。
“别动,就让我这么抱一会儿,好不好?你都不知道,这些年里,我每一个晚上都是在这样的幻想中入睡的,我幻想能再次这样紧紧地抱着你,感受你的温度,倾听你的心跳……
今天,我终于做到了,我终于把你再次抱起来了,我真的好高兴,好高兴。你看,不管岁月如何流转,不管病痛如何折磨,我还是能抱住你的,这份力量,我一直都为你保留着……”
江云礼听着陆勉那近乎哽咽的低语,眼眶再次湿润,他不再挣扎,只是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让自己全心全意地靠爱人的怀中。
耳畔传来熟悉而又陌生的心跳,每一声都如同天籁,抚慰着他这些年来的孤独与渴望。
“小勉……我……”
“什么都别说了,我都懂”
陆勉情不自禁地吻上了男人冰凉的双唇,那温柔如春风般的触感让年长者不由自主地想要沉沦其中。
“小勉,我曾经以为我这辈子再也找不到那种被爱情全心全意包裹的感觉了,直到今天,你让我重新拥有了这种美妙的感觉,更让我相信了奇迹……”
“是吗?可是于我而言,你就是我的奇迹,是我此生唯一的奇迹……”
陆勉的眼眸极为深邃,仿佛能吸走世间所有的忧伤与疲惫,他紧紧地将爱人抱在怀里,试图将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情永远镌刻在心间。
“小勉,我爱你,每一天都很爱”
“我也爱你,比昨天多一些,比明天少一点,因为每一天,我都会比前一天更加爱你。
江先生,请让我就这样抱着你吧,一直抱到我人生的尽头,好吗?”
“好,那你一定要一直抱着,千万不要松手,因为你一松手,我就再也起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