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早已不复往日的洁净。破碎的输液瓶在脚下发出“咯吱”的呻吟,墙皮剥落处渗出暗褐色的水渍,空气中漂浮着腐臭与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陈滨举着一盏应急灯,光束扫过满目疮痍的病房,最终定格在一扇半塌的铁门上。
“这里不对劲。”苏瑶低声说。她的手指轻轻划过门框,指尖沾上一层黏腻的黑色粉末,“是妖气残留。”
小李凑近嗅了嗅,立刻捂住鼻子:“这味道比猪妖的瘴气还恶心!”
三人推开铁门,一股阴风扑面而来。房间中央立着一座雕花青铜鸟笼,笼中蜷缩着一团猩红色的影子。听到动静,那影子猛地抬头——竟是一只通体赤红的鹦鹉。它的羽毛如浸过鲜血般艳丽,喙尖泛着金属般的冷光,最诡异的是那双眼睛:瞳孔深处闪烁着幽绿的磷火,仿佛能穿透人心。
“方丈……方丈!”鹦鹉突然尖叫,声音沙哑刺耳,像是有人用指甲刮过生锈的铁板。
陈滨后退半步,掌心已凝出一道金光:“这东西不寻常,小心被附身。”
苏瑶却抬手拦住了他:“等等,它身上没有妖气。”她蹲下身,指尖泛起淡蓝色的灵力波纹,缓缓探向鸟笼。鹦鹉没有躲避,反而歪头盯着她,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是某种加密的咒语。
“它在模仿人类说话。”小李掏出手机录像,“但‘方丈’是什么意思?寺庙里的职位?”
“或许和灵隐寺有关。”陈滨眯起眼,“你们看笼子底部。”
苏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鸟笼下方压着一张泛黄的病历单。纸张被血迹浸透大半,但仍能辨认出患者姓名:周明远,男,42岁,入院诊断:重度烧伤伴精神分裂。日期标注为三个月前,而入院原因一栏被粗暴地涂黑,只留下一个潦草的红色印章——“机密”。
三人带着鸟笼找到医院仅存的值班室。玻璃窗内,一位头发花白的护士长正机械地整理着病历,她的制服领口别着一枚褪色的护身符,符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咒文。
“周明远?”护士长的手抖了一下,病历“哗啦”散落一地,“他……他是特护病房的病人。”她的眼神躲闪,脖颈上青筋凸起,“鹦鹉是他带来的,说是‘老朋友送的’。”
“什么样的老朋友?”陈滨追问。
护士长的呼吸陡然急促:“我不知道!那人裹着斗篷,脸藏在阴影里……但周明远见到他时,笑得像个孩子。”她突然抓住苏瑶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别查了!那鹦鹉会招灾!周明远就是被它害死的!”
话音刚落,鸟笼中的鹦鹉骤然暴起,翅膀疯狂拍打笼栅,幽绿的眼珠几乎瞪出眼眶:“死了!死了!”
小李一把按住躁动的鸟笼,却发现笼门锁孔处刻着一串梵文。他掏出放大镜细看,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这是‘锁魂咒’……有人把魂魄封在鹦鹉体内!”
重返周明远的病房,三人从床垫夹层中翻出一本焦黑的日记。纸张边缘蜷曲碳化,仿佛被火焰舔舐过,唯独中央几页被某种力量保护着,字迹如新:
3月15日
他又来了。斗篷下传来铃铛声,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他说要送我一份“重逢礼”,我本该拒绝的……可那只鹦鹉的眼睛,太像她了。
3月17日
鹦鹉在说话!不是学舌,是真正的对话!它说:“灵隐寺的槐树下,埋着你的罪。”我疯了似的挖开后院,结果——上帝啊,那具尸骨手腕上还戴着我们的订婚戒指!
3月20日
他们发现了。穿袈裟的人闯进病房,为首的和尚额心有颗黑痣。鹦鹉尖叫着“方丈”,然后我的皮肤开始溃烂……
日记在此处戛然而止。苏瑶抚过纸页上干涸的血泪,轻声道:“周明远在忏悔。他年轻时一定犯下过滔天大罪,而灵隐寺的人用鹦鹉监视他,直到灭口。”
深夜,医院废墟突然响起窸窣声。无数蛛丝从通风管道涌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网——竟是白天被击败的蜘蛛精残魂!
“见鬼,这东西阴魂不散!”小李甩出符咒,火光将蛛网烧出一个缺口。
陈滨挥剑斩断袭来的蛛腿,大吼:“它们冲着鹦鹉来的!”
鸟笼在混乱中被掀翻,鹦鹉趁机啄开笼锁,箭一般冲向窗外。三人紧随其后,却在医院后院被一道结界拦住。月光下,鹦鹉停在一棵枯死的槐树上,喙部狠狠啄向树干。树皮剥落,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符咒——正是日记中提到的“埋骨处”!
“原来如此……”陈滨冷笑,“周明远被逼着挖出尸骨,又被人用符咒镇压怨气。灵隐寺不想让秘密曝光,所以派蜘蛛精善后。”
苏瑶凝视着槐树下隆起的土堆,突然抽出匕首:“挖开它。”
土坑中,一具女性骸骨蜷缩成胎儿状,肋骨间插着一把生锈的降魔杵。小李用灵力探测后倒吸冷气:“降魔杵上有灵隐寺的印记!这女人是被和尚杀死的!”
鹦鹉悄然落在苏瑶肩头,眼中磷火暴涨:“方丈……偿命!”
回到临时据点,三人将线索拼凑:周明远因负罪被灵隐寺控制,鹦鹉实为亡魂的传声筒,而方丈极可能是二十年前血案的幕后黑手。
“明日就去灵隐寺。”陈滨擦拭着剑锋,寒光映出他眉间的戾气。
小李却盯着鹦鹉若有所思:“你们有没有听到……铃铛声?”
仿佛回应他的疑问,鹦鹉突然张开嘴,吐出一枚铜铃。铃身刻满卍字纹,内壁沾着早已凝固的血渍。苏瑶接过铜铃的瞬间,幻象汹涌而至——
暴雨中的灵隐寺,方丈将降魔杵刺入女人胸口。铜铃从他袖口滑落,铃舌上拴着一缕青丝。“你知道太多寺里的秘密了。”他轻笑,身后站着额带黑痣的护法僧人……
幻象消散,苏瑶脸色惨白:“这不是普通的铃铛。它是方丈与权贵交易的‘契约’,每个铜铃代表一条人命。”
鹦鹉发出凄厉的哀鸣,一滴血泪从眼角滑落。
窗外,第一缕晨光刺破乌云。三人沉默地整理行装,鸟笼中的猩红影子仿佛一团未熄的业火,静静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