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12月10日,圣彼得堡市粮食局仓库。
寒风如刀,肆意地刮过圣彼得堡市粮食局仓库外的空地。
沈渊身着质地精良的鹿皮靴,每一步都踏在结冰的沥青路面上,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在这寂静又寒冷的氛围里格外清晰。
他身姿笔挺,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身后跟着两个身形壮实的工人,两人吃力地抬着一个木箱,木箱里满满当当装着从香港运来的2000条万宝路香烟。
在当下物资匮乏的苏联,这香烟可是最抢手的硬通货,是能打开无数交易大门的钥匙。
仓库管理员瓦西里,身形佝偻,一张脸被寒风吹得通红,他正用冻得僵硬、几乎不听使唤的手指,艰难地核对清单。
他身上那件褪色的棉袄,袖口处已经磨破,露出里面发黄的棉花,在寒风中瑟瑟抖动。“阿列克谢同志,三号仓还有三十吨古巴糖。”瓦西里一边说着,一边呼出一口浓重的白雾,那白雾瞬间在他的镜片上凝结,模糊了他的视线,“但您要的柴油得等铁路局那边……”他的话还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玻璃碎裂声,打破了原本的寂静。
沈渊和瓦西里循声望去,只见三个裹着破旧军大衣的年轻人,正手持铁棍,疯狂地撬开运粮车的封条。
他们的眼神中透着饥饿与疯狂,在这物资极度短缺的时期,粮食对他们来说就是活下去的希望。沈渊的司机安德烈反应迅速,立刻掏出证件,大声喊道:“我们是市执委会的!”
在两个月前,这句话或许还能起到威慑作用,可如今,饥肠辘辘的市民们早已被饥饿冲昏了头脑,对那些红色封条视若无睹。抢粮者们扛起面粉袋,撒腿就跑,他们的脚步在融化的雪水中踩踏,拖出一道道蜿蜒的痕迹。
沈渊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忧虑,如今苏联的局势愈发严峻,这样的混乱场景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他转头对瓦西里说道:“瓦西里,今天这事儿你也看到了,咱们得加快货物周转,不能再出岔子。这柴油的事儿,你多催催铁路局,就说这关系到全市的供暖,让他们务必重视。”
瓦西里连连点头,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惶恐,“是,阿列克谢同志,我一定尽力。”
1990年12月10日晚,莫斯科酒店412房间。
夜幕笼罩着莫斯科,寒意愈发浓重。沈渊结束了一天的奔波,回到莫斯科酒店412房间。
房间里,蒋东明正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个电磁炉,他正专心致志地煮着方便面。铝制窗框上挂满了冰棱,在房间暖气的烘烤下,不断有水滴落下,滴答滴答的声音仿佛在为这寂静的夜晚打着节拍。
“老板,老徐在敖德萨港被扣了。”蒋东明听到门响,抬头看了眼沈渊,然后掀开热水瓶塞子,倒出热水,继续说道,“他那批机床报关单有问题,乌克兰海关要五千美元罚金。”说着,他从公文包掏出一叠皱巴巴的卢布,摊在桌上,“这是用今天黑市汇率换的,1: 第34。现在这汇率,一天一个样,越来越离谱了。”
沈渊走到窗边,不经意间注意到窗外有辆伏尔加轿车始终亮着尾灯,他心中警觉,不动声色地拉上窗帘。
随后,他走到保险柜前,打开柜门,取出五条香烟,放在桌上,对蒋东明说道:“明天去找港务局的伊万诺夫,他女儿要结婚。这烟你拿去,好好跟他说说,务必把老徐的事儿解决了。记住,说话客气点,但也得让他知道这事儿的重要性。”
蒋东明看着桌上的香烟,点了点头,“行,我明白。这伊万诺夫我之前打过交道,就是个贪财的主儿,有了这烟,应该能搞定。不过,现在这局势,到处都在卡我们的货,后面的生意怕是越来越难做了。”
沈渊坐在床边,揉了揉太阳穴,“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苏联现在经济崩溃,政府管控也乱成一团,咱们只能想办法见招拆招。对了,那批收音机的运输安排得怎么样了?”
蒋东明把煮好的方便面端到桌上,拿起筷子,“放心,都安排好了。广东那边已经发货,月底能到圣彼得堡。就是运输途中得小心点,别再出什么岔子。”
沈渊微微点头,“嗯,多留意着点。这五千台收音机可是和普京交易的关键一环,不能有闪失。”
1990年12月13日。
圣彼得堡市政府大楼内,寒冷依旧。普京的办公室里,暖气管道冻裂了,热水不断渗出,秘书正手忙脚乱地用报纸堵漏风处,办公室里一片狼藉。
沈渊走进办公室,看到这番景象,心中不禁感叹苏联如今的衰败。他将德国商业银行的贷款协议放在掉漆的办公桌上,文件旁是吃了一半的黑列巴,这种掺着麦麸的面包,在物资匮乏的当下,要排上三小时的队才能买到。
“科尔的特别贷款需要抵押物。”沈渊翻开合同附件,指着上面的条款,对普京说道,“圣彼得堡光学机械联合体的三轴加工中心,这是西方禁运设备。”他说这话时,特意没有提及这些机床即将被拆解运往沈阳的计划。
普京拿起协议,仔细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文件,思考片刻后,用钢笔划掉“抵押”字样,改为“技术合作”。他抬起头,目光如炬,突然问道:“你们怎么解决运输?”
此时,走廊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原来是电力局的职员正在抗议拖欠工资,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进来,让办公室里的气氛更加压抑。
“明斯克轮厂的货船月底到港。”沈渊从大衣口袋摸出个晶体管收音机,放在桌上,“附带五千台这个。”普京伸手按下开关,收音机里传出滋滋的电流声,随后,叶利钦的演讲声从中传出。
普京微微皱眉,“这收音机质量如何?别到时候出了问题,影响圣彼得堡市民对我们的信任。”
沈渊自信地笑了笑,“普京先生,您放心。这收音机在中国销量很好,质量有保证。而且,这也是我们表达合作诚意的一部分。有了这批收音机,圣彼得堡的市民在这个寒冬也能多些娱乐,对稳定民心有帮助。”
普京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如今圣彼得堡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物资短缺,民众不满,我们急需一些实际的成果来改善现状。”
沈渊看着普京,认真地说:“普京先生,我们的合作对双方都有好处。德国商业银行的贷款能缓解圣彼得堡的财政压力,而我们也能通过技术合作,促进双方的发展。我相信,只要我们携手合作,一定能度过这个难关。”
普京看着沈渊,目光坚定,“好,那就按我们商量的办。不过,运输和后续的技术合作细节,你们要安排妥当。”
1991年1月7日。
敖德萨港,寒风凛冽,海浪拍打着码头。徐平常在港口已经等待了许久,终于等到海关放行的消息。
他裹紧从海员市场淘来的二手皮夹克,那皮夹克虽然破旧,但好歹能抵御一些寒意。他站在码头边,看着龙门吊将生锈的集装箱装上“渤海明珠号”货轮。这艘货轮吃水线旁布满藤壶,船身上还留着“coфnr - 1983”的斑驳字迹,显示出它的陈旧与沧桑,这是条刚退役的保加利亚籍货轮,如今却承载着重要的货物。
码头工人伊戈尔凑过来,眼神中透着一丝狡黠,他对着徐平常比划手势,示意想要点好处。徐平常会意,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红双喜香烟,递了过去。
伊戈尔眼睛一亮,立刻接过香烟,脸上露出笑容,他迅速掀开集装箱帆布,露出里面用麻绳固定的toS - 1型火箭炮部件。这些被登记为“农业灌溉设备”的钢铁巨兽,将在三个月后出现在黑省。
货轮鸣笛,即将启航。徐平常站在码头上,看着货轮缓缓驶离,心中五味杂陈。
他摸到裤袋里的《真理报》,头版刊登着维尔纽斯事件的血腥照片,那照片上的场景让他心中一阵刺痛。他把报纸折成纸飞机,用力掷向黑海,咸涩的海风立刻将其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