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氏躲在屋里,僵直地侧倚在贵妃榻上,一动不动。
不断掉落的眼泪,如潮水般向外涌。
“侧妃,您别伤心了!今儿个府里办春日宴,您该打扮地漂漂亮亮地去见客,让所有人看一看,您好着呢!”
容氏脸色苍白,木然地看着倚月,嘴唇微微噏了噏,还是没有动。
父亲下了大狱,爷见天不见人影。
她想求都不知求谁!!!
她想出府去探视父亲,却被郑氏那个贱人拒绝了。
她凭什么拒绝?
明明自己才更像正妃。
自己的家世比她好太多,却始终被她压了一头。
不甘心啊,太不甘心了。
府里那些个侍妾,哪个不巴着自己、敬着自己?
可如今父亲出事,人人避她如洪水猛兽。
她恍然发现,这么多年的风光,竟像是写在水上的字,转眼消失不见。
“倚月,你说,父亲会没事吗?”
倚月挤出一抹笑容:“侧妃,老爷肯定没事,皇上向来倚重他,这其中怕是另有隐情。”
容氏终于长长地吸一口气,压住心里的不安,站起身走向梳妆镜。
“替我上妆,我要出去待客。”
倚月激动地“哎”了一声,立刻叫来梳妆的丫头,仔细地忙碌起来。
装扮一新,容氏整个人容光焕发,彻底换了个人。
她对着镜子练习笑容,十来回后,终于重新笑得得体。
扶着倚月的手,迈步走了出去。
阳光明媚,恍得容氏眯了眯眼睛。
耳边传来议论声,说园子里的芍药开得好。
她动了心思,也想去看看。
可这一看,却看出了事。
姑娘们赏了花、扑了蝶,有些累了,便三五成群坐在亭子里歇脚,下人们递上来各色糕点和茶。
她们边喝边聊,兴致越来越高,聊着聊着又说到了容大人入狱的事。
“听说容大人转去了东厂,太可怕了,落到那人手里,还能讨得了好?”
“那是不是表明,容大人的确犯了事,但不肯开口吐露实情,便用那人招呼他?”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这话在理。
有人小声开口:“那容侧妃可会受影响?”
“应该不会吧!八皇子素来专宠她,连正妃都比不上呢!”
“我看不一定!八皇子妃出身微末,但容侧妃是容家嫡长,便是看在容家的面上,也得宠啊!如今容大人入狱,容家分分钟倒台,容侧妃只怕也长久不了!”
容氏好不容易打起精神,赶到园子赏花。
刚刚进入园子,便听到几位姑娘的议论。
她们每说一句话,就像一柄刀子,狠狠地扎中她的心扉。
父亲出事后,她担忧、惊恐,日日无法安眠。
爷又日日不照面,她开始患得患失,假想爷是否会因此而冷了自己。
一颗心被恐惧撕成无数碎片。
如今,亲耳听到旁人的议论,竟都认为她即将失宠。
这么多时日以来压抑的痛苦,再也控制不住,如烈焰般腾腾燃烧了起来。
她大步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刚才说话的姑娘的头发,狠狠一拽,将她拖倒在地,手里的巴掌一下一下,没头没脑地扇在那人的脸上。
说话的姑娘,满脸不屑地说完话,刚想喝一口茶水,头部倒来剧痛。
“啊”的惨叫连连,还没回过神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脸上便被人扇疼了。
没一会儿功夫,整个脸颊肿了起来,像个馒头般,凄惨无比。
容氏失了控,整个人陷入疯癫。
眼前出现无数片段。
有父亲在狱中受刑的场景、八皇子冷眼相对的场景、儿女被郑氏领去教养的场景、有自己孤苦伶仃、无人照料的场景……
这几日假想的恐怖场景,像雨后春笋般在脑子里走马观花。
她拼命想扇掉那些恐怖的景象,下手又狠又毒。
倚月起初被吓呆了,直到听到惨叫声、恐惧声,才惊醒过来。
那时,姑娘已经晕了。
她的脸被扇肿,嘴角渗血,血液涂满了整张脸,像恶鬼般恐怖。
她赶紧上前拉容氏。
“侧妃,您消消气,您消消气!”
可容氏陷入疯癫,满面狰狞,力气比平日大了不知多少倍,怎么拽都拽不开。
姑娘们见状,个个吓得抖如筛糠,有的跑得远远的,有的吓呆了,僵在原地大睁双目。
说时迟,那时快,白翩翩一巴掌扇在容氏的脸上。
紧接着扇了一掌又一掌,直到容氏清醒。
容氏一怔,继而清醒过来。
看了看白翩翩,这才将目光转向被自己拽在手里的人,那人的惨状吓坏了她。
她猛地松手向后退去。
恐惧的叫声,全部堵在喉间,脸上火辣辣地疼。
“你敢打我?”
容氏双目喷火,恶狠狠地瞪着白翩翩。
白翩翩松了口气,屈膝一礼。
“侧妃,事急从权,翩翩无意伤您,只是想阻止您……”
话还没说完,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容氏掐住她胳膊,死命下手,疼得她“啊”的惨叫连连。
眼泪倏然涌了出来。
“侧妃,求您高抬贵手,大人不计小人过。”
倚月满脸急色冲了上来。
今日,自家主子失了常态,已经惹了众怒。
若再疯癫下去,只怕当真惹了爷厌弃。
天知道,爷有多重视今日的宴席。
她赶紧上前拉开容氏,说了好些安慰的话。
这时姑娘们也清醒过来。
咏书踏步而出,笑吟吟地和姑娘们说。
“这里无趣得紧,咱们不如去东侧看看。刚才听下人说,那儿还有好些名贵的品种,虽不如芍药店珍稀,但也很好看!”
姑娘们纷纷回了神,赶紧转身想离开。
白翩翩却突然跪下,跪行着拉住容氏的下摆。
“侧妃,您一定要原谅妾!妾真的是无意的!妾这就自罚,求您不要为难妾!”
说完,她竟自己掌自己的嘴。
每一下都用了十足的力,不一会儿脸和刚才的姑娘一样,又红又肿。
可她还是不停手,拼命打自己。
倚月被吓呆了。
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
主子已经退开了,她竟纠缠上来?
“白姨娘,主子没说不原谅,你快起来!”
“侧妃不说原谅,翩翩不能停手。”
姑娘们震惊得看着这一幕,尴尬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容氏怒火瞬间又被点燃。
“好,你既然自己想寻死,就别怪我不客气。来啊,给我打,往死里打。”
容氏身后的下人纷纷出列,拳打脚踢往白翩翩身上招呼。
一时间惨叫声、惊叫声,此起彼伏。
咏书皱着眉头看向白翩翩。
心中连丁点同情也无。
分明容氏已安静了下来,白翩翩上赶着点燃对方的怒火。
若她再看不出其歹毒的心思,就不配做镇国夫人的孙女。
她轻轻吩咐丫头,让她赶紧去找祖母或者八皇子妃。
等丫头走远了,她才发现,事情发生到现在,竟连一个皇子府下人都没看到。
她不免心中打鼓。
这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存心设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