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这几日开心得紧。
满意地用了好些番石榴,才停了手。
黄嬷嬷招呼宫人撤了水果,两人说到了长公主。
“太妃娘娘,寻回长公主,可全靠您的功劳啊!”
“哀家也是碰巧,谁能想到,先帝寻了那么多年的长公主,竟然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
“崔首辅可真能沉得住气,明知道夫人是长公主,硬忍着不说。”
“那你可高看首辅了!他压根不知道隋氏的身份。”
太妃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说起隋氏的身世。
“咱们长公主啊,前半生坎坷!好在遇上了隋家老太太,方才苦尽甘来。”
隋氏是隋老太太收养的。
一次隋老太太出门上香,遇到年幼迷路的隋氏。
见她手足无措地站在路中间,边上驶过一辆又一辆马车,脸色白得吓人。
心疼得老太太立刻把她喊上车。
又因其一问三不知,便好人做到底,把人带回了府。
隋老太太一生五个儿子,没有女儿,意外救下隋氏,嫩生生、娇俏俏的女娃娃,柔柔地抱着她叫娘,顿时喜爱得紧。
多番打听,始终找不到隋氏的家人,当场拍板认了她当女儿,从此宠成了掌上明珠。
“哀家记得,当时隋老太太说起隋氏便抹泪。
说一个八九岁的姑娘,瘦削地像六七岁的孩子,不知吃了多少苦!”
“可不正是?明明是长公主,本该万千宠爱在一身,偏偏造化弄人,流落民间。”
黄嬷嬷感慨,“好在长公主是个有福气的,遇上隋老太太,总算苦尽甘来!”
及笄后,隋老太太榜下捉婿,配给了当年的新科状元。
也就是现在的崔首辅。
他俩成亲后,相敬如宾,却始终不知道隋氏的身世。
直到隋家老太太过世,留了一匣子首饰给隋氏,里面就有一枚印章,还特意关照,说是自己救下隋氏时,在她脖子上发现的。
因为怕她迷糊弄没了,便一直替她收着,临死前装在匣子里还给她。
“那时隋氏刚刚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子、媳妇意外身亡,养母又离世了,一病不起,便没管印章的事。
这次不知怎么心血来潮,重新整理老太太给她的匣子,重新看到印章,突然一夕之间,过往的记忆全部回来了。”
那枚印章上正是“长公主央”几个字。
“长公主是个聪慧的,晓得先来寻您说事!否则事情哪会那么顺利?”
黄嬷嬷不免好奇:“娘娘,皇上仅凭您一句话,连凭证都不看,便认了长公主。这事,有点怪啊。”
太妃笑容微敛,没有说话。
黄嬷嬷立刻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嘴。
“瞧奴婢这张嘴,皇上自然是信您,您慧眼如炬,哪里会弄错?”
话音刚落,黄嬷嬷便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
当真是越说越错!
太妃和黄嬷嬷说话时,没有避着人。
这段话呀,一传十、十传百,还不到一个晌午,整个宫廷都知道了。
原来长公主有一枚证明身份的印章。
“我就说嘛,皇上怎么可能太妃一张嘴,便认下长公主,原来是有印章为证。”
“有印章为证,这下子胆敢怀疑长公主的人,可要吃瘪了。”
“呸!哪个不长眼的,敢怀疑长公主?她的夫君可是崔首辅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之首!身份尊贵着呢!!!”
……
京城一半艳阳天,一半风雨日。
当大多数人沉浸在长公主回归的喜悦中时,另一些人在痛苦中挣扎哀嚎。
秦氏哭得惊天动地。
“宋谨央,我与你不共戴天!你杀我秦氏满门,我绝不会放过你。”
冰梅倚着门,吐出一枚葡萄子,悄悄指使伺候她的小丫头,去镇国夫人府报信。
“就说世子妃疯魔了,连名带姓骂夫人!”
秦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些日子以来,娘家灭门,夫君、儿女背叛,姨娘登鼻子上脸,早压得她喘不过气。
当她得到消息,是宋谨央灭了她娘家满门时,整个人瞬间石化。
一刹那间,爆发出无穷无尽的恨意。
又将所有的恨,全部投射到宋谨央身上。
她找人写诉状,二话不说直奔顺天府,状告宋谨央是杀害她娘家的凶手。
来到顺天府,才发现同她一样深受其苦的人那么多。
她像是找到知音般,对每一个人诉苦。
人人报以她同情的眼神。
她哭得正伤心时,崔瑜喝得醉醺醺地回到老宅。
前脚刚刚跨进院门,后脚被秦氏的话彻底打闷。
他踉跄上前,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瞪着,一把箍住她肩膀,不住摇晃。
“谁让你自作主张?谁让你去衙门告状?你懂个屁啊,啥也不是的蠢妇!你是想害死我吗?啊???”
秦氏一个不防被崔瑜晃得七荤八素。
她一把推开崔瑜,整个人不辨方向往侧边倒去。
扶着地干呕了起来。
崔瑜嫌弃地瞥了她一眼,眼里全是喷涌而出的怒火。
干巴巴的下令。
“来人,封锁院门,不许世子妃跨出门一步。”
说完,拉着冰梅就走了出去。
秦氏乍听此话,吃惊地瞪大双眼。
眼睁睁地看着崔瑜扶着冰梅背影。
泪水迷糊了双眼,眼前人越来越看不真切。
下一秒,她腾得站起身,狠狠抹了把泪,就往院门冲。
“咣当”一声,院门抵着她鼻子,被狠狠关上了。
她不甘心地拼命拍打,高声喊叫。
“开门,开门,凭什么把我锁在院里,开门,放我出去……”
拍着拍着,蹲下身子嚎啕大哭起来。
水兰抹着泪上前,轻轻地扶起秦氏。
“世子妃,您消消气,世子心里还是有您的。待他消了气,自会放您出去!”
好好的一句话,听到秦氏的耳朵里,像是在讥讽她。
秦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伸手便重重打了水兰一巴掌。
“小贱人,敢替冰梅开脱!说,你是不是后悔,当日留在院里的不是你?”
水兰见主子冤枉自己,顿时委屈地大哭起来。
秦氏气得浑身发颤。
她已是一无所有!!!
儿女都不肯原谅自己。
连贴身伺候的人都离了心。
她满腔怒火,绕着院子疾走,不知在寻什么。
院里的下人见她这副疯癫的模样,都吓得躲了起来。
不一会儿,秦氏竟在墙角寻到一柄斧子。
她拖着斧子,来到院门前,用尽吃奶的力气,挥动斧子。
“嗵”的一声狠狠砸在门上,震得她虎口生疼,脸上血色尽褪。
而原本光泽的门上,瞬间裂开一道缝。
这次,连水兰都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不敢上前。
秦氏彻底疯了。
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斧又一斧,重重地砍在门上,不一会儿,竟被她砸开一个洞。
她狠狠扔掉手中的斧子,蜷缩身子,从门洞里钻了出去。
大步向镇国夫人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