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琛带着小松针,匆匆赶到顺天府。
他叮嘱小松针别乱跑,自己则上前求见甄容。
可一回头,却吓了一大跳。
小松针跪在顺天府门前,哭卿卿地哀求起来。
“青天大老爷,求您放了我家夫人!我家夫人身份高贵,她,她是大乾的长公主啊!”
崔琛惊出一身冷汗,赶紧上前低声喝斥她。
“住嘴!你瞎嚷嚷什么?”
岂料小松针像是吃了熊吃豹子胆,铁了心为宋谨央辩解。
“爷,您别拦我!你们不为夫人讨公道,奴婢实在看不过眼!奴婢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夫人求得一线生机!”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连守门的兵卒都好奇地看了过来,竖起耳朵听。
小松针还在哭诉,消息已然传到了顺天府。
甄容赶紧将人请了进去。
岂料小松针是个烈性的,非得当着众人的面重申诉求。
“求青天大老爷为我家夫人做主,还我家夫人公道!”
说完,竟跳起来,一头碰死在顺天府门前。
惊变突现,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看着满头鲜血,倒在府衙前的小松针,甄容脸色铁青。
出大事了!
他一刻不敢耽搁,立刻差人入宫禀报皇上。
人群瞬间沸腾了。
“义仆啊,只是可惜了,竟为镇国夫人这种人渣去死。”
“我们都被镇国夫人骗了!她表面和善,暗地里坏事做尽!”
“我呸!长公主已经回朝了,镇国夫人忒不要脸,为了脱罪,竟然编出自己是长公主的谎话,谁踏马会信?”
消息传到宫中时,中宗正听杨秀禀报。
“陛下,长公主回朝,先去宗祠祭拜先帝,再开设祭坛,祈求上苍为长公主保驾护航。”
中宗一边听,一边满意地点头。
“朝服制了吗?”
“回禀陛下,十二位一等绣娘,连日赶工,已完成四分之一。”
中宗眉头一皱。
“加快速度!莫让长公主久候!”
杨秀抹了把汗,诚惶诚恐地应下。
突然,冯远脸色惨白地闯了进来。
“陛下,出大事了!宫外到处在传,镇国夫人才是长公主!!!”
冯远急得咬了舌,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嘴里满是血腥味。
中宗眸光一沉。
“到底怎么回事?”
冯远躬身禀报。
“镇国夫人院里伺候的下人,说镇国夫人才是长公主。
此刻正跪在顺天府门前,求甄容宽宥,给夫人一线生机!”
“荒唐!”中宗大怒,“一派胡言,怎么可能会有两个长公主?”
杨秀也傻了眼。
这,这,怎么又出现一个长公主?
这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还是两个都是假的?
杨秀偷眼打量中宗,后者气得脸红脖子粗。
“镇国夫人,镇国夫人,枉朕待她善!她非但插手火枪的事,指不定科举造假还有她的手笔,秦氏满门被害,也同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今为了脱罪,竟然谎称自己是长公主?”
中宗越说越气,到最后直接下旨。
“来啊,将镇国夫人押入东厂,令金秀秀严加审问,必要时可用刑!”
冯远一听,害得“嗵”的一声跪下。
“陛下,镇国夫人年事已高,求您开恩,先问清楚再量刑吧!”
冯远的头磕得呯呯响。
中宗一脚踹在他的肩膀上,把他踢得向后一滚,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冯远,你胆儿肥了,敢违抗朕的命令?去,宣旨!由你直接将人押入东厂,关入水牢!”
冯远慌紧慌忙起身,抹了把嘴角的血渍,立刻退出宫去。
杨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中宗平了平怒气,开了口。
“杨秀,你回去认真准备!不得耽误回朝仪式,否则朕唯你是问!”
杨秀吓得一抖,恭敬地领命而去。
冯远与杨秀惊慌地离开上书房的消息,不一会儿传遍了整个宫廷。
寿康宫。
黄嬷嬷一边替太妃按肩膀,一边笑嘻嘻地禀报。
“娘娘,听说皇上震怒,大骂镇国夫人愧对皇上的恩宠。”
太妃闭着眼,舒服地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镇国夫人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还好隋氏早一步认回来,要不然,真要被她得逞了去。”
皇上哪是那么好忽悠的?
若搁平时,他定然会下令详查。
可这次,镇国夫人先是惹了一堆麻烦,遭了反噬,惹了众怒。
又有隋氏认亲在先,她此时跳出来不仅失了先机,还惹得皇上厌弃!
皇上这次,是动了真火!
这下子,镇国夫人就算哭死,也没人理会了!
“可不正是!长公主回朝的时辰算得好,早一分晚一分,只怕都不如现下顺利。”
太妃睁开眼,冷冷地瞥了黄嬷嬷一眼。
“怎么是算的呢?这是缘分天注定,先帝护佑,到了长公主该回来的时候。”
黄嬷嬷后背冒出一层冷汗,脸上堆满笑容。
“是,是,是奴婢不会说话!奴婢蠢笨如猪!”
太妃这才重新闭上眼睛。
中宗越想越气,径直走到皇后宫中。
刚一入宫,脸上的怒气奇迹般消失,面带浅笑,拉着皇后入座。
“皇后,朝服的事,可办妥了?”
皇后笑盈盈地答:“陛下,一切顺利!司衣年满二十五,到了放出宫的年纪。臣妾将她安排在侄女的陪嫁庄子上,由她挑选人手,缝制长公主朝服,如今已完成三分之一。”
“绣娘都信得过吗?”
“绣娘都是我侄女陪嫁绣坊里的,身契都在她手上!”
中宗满意地夸赞了一句。
皇后的侄女,正是曾经与崔珏有过口头婚约的独孤筝。
她如今与夫君琴瑟和鸣,十分感激宋谨央。
皇后见中宗心情不错,轻轻问道。
“皇上,阿姐年事已高,您真的准备一直关押她?”
“放心,朕将阿姐转去东厂了!”
说罢,露出深邃一笑。
冯远憋着一口气,赶到顺天府的时候,崔瑜、崔琦已经到了。
甄容看着两人,目光沉沉。
“你二人可知,胡乱认皇亲,可是要诛九族的?”
两人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你二人,也和崔琛一样,是来替母求情,想替她认回身份?”
崔瑜微微张了张口,刚想开口,崔琦抢先一步。
“非也!我二人前来,乃是请大人禀公办理,切莫听信一人之言,而做出错误的判断。”
崔瑜倏然回头,死死地瞪着崔琦。
崔琦淡定地瞥他一眼,神色不改。
良久,崔瑜像是被抽空骨血,颓然败下阵来。
佝偻着脊背,在面对甄容的再三询问时,闭着眼睛默然地点了点头。
崔琛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眸。
“二哥,你胡说!在府里,你不是这么说的。”
“我说什么了?你可有证明?”
崔琛气得跳脚。
小松针死了,他哪里有证明?
他颤抖着手,指着两人半晌,最终却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难怪母亲要同咱们断亲!咱们果然不是人啊,果然不是人!”
他转身大步离去,一路走,一路仰天长笑,直笑出了眼泪……
顺天府外,乌云罩顶,厚厚的云层里,隐约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天,暗了下来!
崔琛想到这么久以来的一切,突然觉得一切没意思极了。
他连来时的软轿都没有坐,踉踉跄跄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