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劾镇国夫人的奏折,再度如雪片般飞上中宗的龙案。
早朝时,中宗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龙颜大怒。
当场命令锦衣卫围了镇国夫人府。
谕令一出,不过三刻钟功夫,镇国夫人府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宋青急得满头大汗,巴巴得找刘嬷嬷问情况。
可刘嬷嬷也一头雾水。
锦衣卫围府,这闹得是哪一出?
怎的和原先商定的不一样?
李氏、顾氏急火攻心,相约赶到冯氏的院里,找她商议。
结果发现,冯氏正乐颠颠地喝着酒听曲儿。
顾氏急得舌头打了结。
“六,六妹,出事……了,外面,锦,锦……”
“锦衣卫来了?”
顾氏连连点头。
李氏也一脸愁云地问。
“锦衣卫围府了,这可如何是好?母妃在顺天府,该不会出事吧?”
冯氏嗤笑。
“娘能有什么事?放心,她老人家好着呢!来,来,来,你俩也别干站着,都陪我喝杯酒。”
李氏、顾氏哪有心情,见冯氏醉醺醺的模样,双双退了出来。
两人叹气,实在一点忙也帮不上,又不甘心放弃,硬着头皮找到宋黎。
宋黎也被牵连,勒令在家休假,不得上衙。
李氏心事重重地问他:“黎弟,母妃明明是被冤枉的,怎的锦衣卫突然围府了?”
宋黎冷静地回答:“二嫂、四嫂莫慌,娘肯定无事!”
李氏、顾氏见宋黎神情不似作假,暂时放下悬着的心,退了出去。
“四弟妹,既然黎弟和六弟妹都说母妃不会有事,咱们也放宽心,约束好下人,耐心等母妃出狱。”
老宅听到动静,吓得大门紧锁。
王爷只剩半口气,泰半时辰在昏睡,难得清醒。
今儿个听到外面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睛。
“夫人这下可惨了,被锦衣卫围了府,怕不是要被抄家了吧?”
“还好府上的爷同夫人断了亲,要不然,老宅恐怕也难逃一劫。”
王爷听到议论声,呼吸瞬间急促。
伺候的下人见状,立刻招来府医。
自从老宅生意有了起色,崔瑜头一件事,便是请来府医,随时救治王爷。
随府医一起进门的,还有崔瑜、崔琦。
眼见王爷急得双眼通红,崔瑜与崔琦对视一眼,立刻明白锦衣卫围府的事,王爷已然知晓。
两人却假装不知,随意说了几句话便出了门。
顺便敲打了几句下人,勒令他们不得瞎传话。
如若再有违令的事,当场发卖。
崔承如行尸走肉般,彻底与世隔绝。
咏恩哭得伤心。
她亲眼见到母亲被顺天府带走,满心希望父亲能将母亲带回来。
可左等右等,终于等到父亲出府,却并未带回母亲。
她上前询问,却被崔瑜训斥。
“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
竟径直走开,再不提及。
到底是自己的亲娘,一直以来又格外疼爱自己。
咏恩急得嘴上起了潦泡,她思量许久,只得求到三房娉婷头上。
娉婷自打小产后,身子偏弱,歇晌的时辰长。
这会儿刚刚起身,听说隔壁被锦衣卫围了,震惊至极。
听说长房侄女来了,立刻收敛心绪,笑脸相迎。
乍见哭红了眼的咏恩,大感诧异,心疼问她发生了何事。
咏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的,终于把事说全了。
娉婷一听,立刻起身:“咏恩莫急,三婶娘这便去顺天府。”
说完,径直出了院上了轿,把秦氏带了回来。
秦氏整个人痴傻了。
她怎么也料不到,崔瑜竟不理她的死活,足足让她在狱中待了一日一夜。
那么阴森可怖、污秽不堪的地方,她想想就后怕。
一回来,看到被自己劈坏的院门,便捂着脸痛哭失声。
娉婷既怜她又恼她。
若不是她状告婆母,又怎么白受这场罪?
当下叹了口气,叫来下人好生伺候她。
等她梳洗完后,又陪着她说话。
“大嫂,你莫不是中了旁人的奸计?母妃怎么可能害你全家?”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秦氏便恶向胆边生。
她怒目圆睁,冲娉婷发火。
“你知道什么?凭什么为宋谨央开脱?她因为咏晴的事,记恨我娘家,有权又有势,想要干点杀人越货的事,容易得很!”
见秦氏丝毫没有悔意,还是非不分地非得把一盆污水倒在宋谨央身上,立刻沉了脸。
懒得同她多说一句,直接转身走了。
秦氏恨恨地啐她一口。
咏恩听说母亲回来了,立刻飞奔而至,扑到秦氏怀里失声痛哭。
母女俩抱头痛哭。
老宅兵荒马乱,京城人心惶惶。
顺天府地牢里一片祥和。
冯远下到地牢,见到宋谨央正在打太极拳。
一套拳打下来,脸不红心不跳,人格外精神。
“镇国夫人安好!”
冯远恭敬地行礼。
宋谨央回头浅笑,“冯远,是你啊!可是要去东厂了?”
冯远呵呵一笑,“什么都瞒不过您的慧眼。”
宋谨央没耽搁,跟着冯远往外走。
笑意盈盈地招呼着冯远身边的小李子。
“小李子,你年轻,腿脚快,先一步去东厂,告诉金秀秀,今儿晚上我要吃七仙楼的八宝鸭、东坡肉、清蒸时鱼、酸辣汤,随便配点时蔬,嗯,再来一壶酒,最好是上好的汾酿。
还有,要软和的床,要沐浴更衣!”
“好嘞!”
小李氏俯身行了一礼,立刻拔腿跑开了。
冯远笑眯眯地,一声不吭走在前面。
“冯远,今儿你也陪我用膳,咱们一起喝几杯!”
“恭敬不如从命!”
伺候金秀秀的厂卫听到小李子传话,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要大。
见过哭哭啼啼进东厂,也见过往东厂塞银子,还有不少特别有眼力劲地往东厂塞美人,可从没听说过,进东厂问都督安排席面的。
他正神游呢,蓦地脑袋一疼。
金秀秀正狠厉地瞪着他。
“你踏马听不懂人话?还不快去置办?对了,酱牛肉、酱肘子、杂味锅子,都点来,老子晚上也要喝酒!”
“是,是,是,”他捂着头跑了出去。
心里直打鼓,都督赏人吃饭还是头一回,多数赏一顿鞭子!!!
一想到鞭子,吓得他浑身一抖,跑得更快了,生怕晚上一步,回来吃鞭子!
没多久,宋谨央坐着囚车,进了东厂。
在厂卫们夹道欢迎中,向着金秀秀一步步走近。
那个满头白发的瘦削背影,只一眼,宋谨央的眼睛便起了红潮。
“义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