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的身子自宫变后,就越发不好。
若雪一行还在青州河上乘船下江南时,便听到了景帝薨逝的消息。
举国缟素。
接着,便是太子克承大统,改元通和,太子妃册封为皇后。次年,两人唯一的皇子,名正言顺地奉为皇太子,入主东宫。
政通人和,四海升平。
这一世,没有了萧琰的盘算,一切都不同了。
然而,这一世的转变,却都因萧琰的盘算。
没有萧琰的安排,端王不会贸然发动政变。
她也不会知道,原来伪造霍不屈通敌案的,是狼子野心的端王。
没有萧琰的安排,宁王与端王不会一击毙命,自然也不会有后来的暴乱起义。
若雪看着两岸的青山绿水,是不是神思恍惚,想到萧琰那疯癫又执拗的眼神,心头微微颤动。
明絮走到甲板上,拍了拍若雪的肩膀:“雪娘,你都站在这船头,愣了一个上午,想什么这么起劲儿呢?”
“我在想,萧琰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明絮神色复杂,“你们都成亲了,你还不知道自家郎君是什么样的?”
若雪摇摇头,叹了口气。
萧琰有太多面了……
他心机深重,思维缜密,远看是个君子,实则是个小人,有时言出必行,有时又翻脸不认账……
她拿他,实在没有好办法。
船头猛地一晃,若雪“哇”的一声,搜肠刮肚地吐了一滩。
若雪捻着绣帕擦擦嘴角的污渍,被明絮扶到船舱里,“你这丫头明明晕船,还非要站在船头。”
白月忽地想到了什么,表情复杂,“姑娘,您好像这个月还没来葵水……”
若雪心头一惊,默默按住脉搏。
完了。
是喜脉。
若雪想起了那夜两人在书案上的亲热,耳尖发烫,耳珠通红。
明明事后吃了系统中的紧急避孕药,却没能成功避孕。
若雪眸光微颤,眉头一拧,“这件事,不要告诉萧琰。这是我的孩子,我会养大她的。”
明絮挑了挑眉,“你与庆王……还真是理不断,剪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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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真真是个宜居之地。
若雪与明絮自从到了江南,乐不思蜀,一年才回一次京都。
花容也从京都开到了江南的繁华市镇,连带着专做跌打损伤药膏的明仁堂也在江南遍地开花。
明絮一跃成了大周女首富,买卖生丝,把生丝和绸缎贩售到南洋,可谓富可敌国。
她一生未嫁,只愿做个潇洒自在的小富婆。每每在南洋寻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都带回一箱笼,送给若雪。
准确地说,是送给若雪的小宝贝,温良玉。
“雪娘,你可真是的,良玉郡主都七八岁了,你还不把她带回京都,看看她爹?”
“她爹又不在京都……”
明絮摇头叹息,“幸好有十多个奶娘仆妇跟着你,不然,就你一个人,光带着小郡主,没有夫君帮扶,可活活累死你!”
“反正有顾六姑娘包养我们母女,我怕什么?”
“得了吧?谁不知你岱安郡主,富得流油!”
若雪虽跟着明絮分了一杯羹,但她最主要的家资,还是内廷退还霍家的良田万顷,以及璇玑公主从前的珍宝。
更别说,通和帝及当今皇后每逢过年过节,从京都千里迢迢赏赐的物事不计其数。
若雪在扬州购置了一块大宅子,领着七岁的小郡主过活,日常清净度日,想做什么做什么,十分舒适自得。
七八岁的温良玉,长得玉雪可爱,玲珑美人坯。
小姑娘学会识文断句后,便缠着若雪问:“娘亲,都说天父地母,又有阴阳一说,怎么独独只有我没有爹爹?”
若雪摸着小女孩的头顶,大言不惭:“只有非常厉害的人,才没有爹爹啊!小良玉是不是很聪明很厉害的人?”
小姑娘想了想,郑重地点点头。
“那不就得了?很聪明很厉害的人,都不需要爹爹的!”
一席话把小姑娘说得头晕,不一会儿眸光潋滟,蹦蹦跳跳地拉着婆子玩去了。
明絮听到若雪哄人的话,捂着额头,“她如今小,还能被你忽悠,以后大了可怎么办?”
“总不能一辈子不让小郡主去见庆王吧?”
若雪抬眸,无所谓地耸耸肩,“她长大后,让她跟你做生意去,海阔天空的,花花世界,还不迷了她的眼?哪里还想得起要去见萧琰?”
“庆王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啊!”明絮叹息。
若雪沉吟片刻,小良玉出生后的七八年,她与萧琰的交集,小到忽略不计。
每年年底,叶七会来江南探望若雪。
若雪一直没让叶七将这里的真实情况告诉萧琰。
叶七也颔首赞同。“王爷这些年,越发不清醒了!”
“一会儿说东,一会儿说西,小的都听不懂王爷在说什么!”
“好在,王爷大半时候,都在佛堂抄经书!小的都没敢告诉王爷,先帝已经薨逝,可以不用抄了。”
若雪默然,叶七不知道萧琰抄的经书是为了她从前的一句戏言,只当萧琰是为了当日给景帝祈福一事。
“他身子可还好?”若雪问。
“王爷身子骨一直都好着呢,每日都练剑。只是一直都念着王妃,不过王爷一直要找大雁山的一个衣冠冢,小的一直没找到。”
能找到才怪呢。
若雪听得心头一凛,搅着手中的锦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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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日烟雨,桃花盛开的时候。
春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若雪刚送走一个义诊的病人。小姑娘一身春衫,躲在垂花门外,“娘亲,你来。”
若雪拉起小人软软的手,“什么事儿这么神神秘秘的?”
“我有爹爹啦!”小良玉奶声奶气道。
若雪颇感好笑,“你什么时候有的爹爹?”
小良玉想了想,“昨儿午后,在后院里碰到的。”
若雪只当小姑娘在说什么胡话,走到后院身形一顿,视线撞入一双清亮的黑眸。
只见一个身长玉立的翩翩公子摇着白羽扇,勾起唇畔止不住的笑意:“雪儿,我的佛经抄完了……”
原本要抄十多年的佛经,他竟然抄了不到八年就抄完了。
他想必是夜以继日地抄经书。
若雪盯着他纤长的手指,心尖怦然花开。
接着,她的细腰被一双大手捂住,密密的吻砸来,缠绵如春雨。
他的喉头发痒,认真地看着她。“你可不能抵赖!”
“你我今生的债,是消不了的。”
若雪闭上眼眸,迎着他的吻。反正,是要给小良玉一个爹爹,不是吗?
“萧琰,你疯了。”
“嗯,我疯了。”他笑了笑,声音蜿蜒:“开心得疯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