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谢珏担心的那样,第二日的御书房,忽然有一道圣旨降下。
诏曰:
“朕承天命,统御万方,皇七子谢潇,秉性忠孝,护卫朕躬,朕特加恩宠,封皇七子谢潇为祁王,赐府出宫居住,调令京兆少尹择日上任,以彰其功,以示朕恩。”
谢潇低头叩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儿臣……领旨谢恩。”
“恭喜祁王殿下。”
宣旨的内侍离开后,谢潇起身,手中的圣旨仿佛有千斤重。
从正五品的中书省通事舍人到从四品下的京兆尹府副职,从七皇子到一品亲王,渊帝此举,实则在将她赶出皇宫,远离朝堂的政治经济中心,明升暗降。
自己终究还是被父皇猜忌了。
萱妃已死,自己该完成的都已经完成,若放在从前的谢潇定然喜不自胜,恨不能立刻前往就任的。
然而当她望着远处巍峨的宫墙,心中五味杂陈。
竟有些不舍和兔死狗烹的难过。
谢潇去中书省交接,高大人倒是对她挽留一番,但谢潇的去留下得可是圣旨,谁都不能左右的。
谢潇感谢了高大人在她任期给予的关照,收拾完东西竟然发现,前日里捡来的绯胸鹦鹉竟还在角落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这只鹦鹉在高大人面前辱骂中书官员的事已经传开,既然谢潇接了这个烫手山芋,它的主人自然也不敢现身将它认回。
谢潇走的时候无奈将它带走,只是小畜生竟还恶习不改,口中还在骂着:“个个草包!个个草包!”
谢潇被鹦鹉逗笑,稍稍缓解了一阵心中的惆怅。
下午,礼部的官员过来寻她一同出宫挑选新的祁王府,谢潇看宅子千篇一律没什么感觉,只是傅柳在一旁兴奋得手舞足蹈:
“就要城东那个,府邸大,地段好,单是门上那三十六路门钉便气派得很,日后我从这府里出来,也是能耀武扬威一番。”
谢潇忍不住轻笑:“成,你喜欢咱就住这里。”
傅柳过来勾着她的肩,乐道:“我知你已经习惯了朝堂,乍然要被赶出宫去很失落,但如今殿下为你弄到了丹书铁券,今后就做个不管闲事的副职,每日喝酒遛鸟打女人,岂不快哉?”
谢潇被她逗笑:“哪来的女人给我打,打你成吗?”
傅柳朝她挤眉弄眼:“打谢砀呗。”
脚下的积雪还未融化,天空却湛蓝而深邃,天地间仿佛一块冰冷的玉石,透出凛冽的寒意。
谢潇终于得空想去废王府探一探二嫂和孩子,但她不好再去上门,于是派了傅柳过去,她则等在一间茶楼。
傅柳脚步很快,不多时便回来了,谢潇嘱她买的礼物和吃食也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
“废王已完成封府,如今宅子已经回收给了礼部,没见到人。”
“那可有向附近的人打听,废王一家迁去了哪里?”谢潇问。
“礼部负责回收的官员说原本废王是磨蹭着不肯走的,可昨日午时不知为何却忽然走了。他夫人许氏不愿,走时也是被强行掳上马车的,两个孩子哇哇直哭。”
谢潇品茶的手瞬间一顿,午时,那不就是自己开枪击伤皇后之后?
“废王一家兴许已经出城,再想帮助二嫂怕也难了。”
傅柳眨眨眼:“你自己顾好自己便是,宫里拨了许多奴仆来王府侍奉,你培养几个得力的为你看守门户,今后在王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穿女装都是成的。”
谢潇一悚:“拉倒。”
傅柳快步追了上去:“你已是王爷身份,还有丹书铁券,怕什么?”
“你可小声点。”谢潇回眸,迅速捂上她的唇:“谁家有什么宝贝就整日挂在嘴边,惹人惦记?”
回宫后,晚间谢珏亲自来重州殿看她。
他倚在门框,笑问:“有所得必有所失去,退出了紫凤阁这个朝政中枢,你可怪我?”
谢潇在傅柳的开导下,很快将失宠的恐慌抛诸脑后:“三哥全心全意为我着想,怎敢怪你。”
门窗不知何时关闭,谢珏长臂一展,将她揽入怀中。
“如今有了免死金牌,我们的关系就能见光了,我再说要娶你,是不是就不会推脱了?”
男子的身上有一种性感又迷人的好闻味道,谢潇却苦着脸,下意识挣扎:“三哥,别动不动就搂搂抱抱的。”
“男人不涩代表不爱,情侣之间不搂搂抱抱,还有何事可为?”
乍一心情放松,他还是这般没个正形。
谢潇的头被他紧紧按在怀中,动弹不得:“三哥,你这样让我有点怕你,还是正常点好。”
她垂下眼睑,脸蛋绯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他眼中涌过浓浓的爱欲:“在你跟前总是会忍不住索要更多,你再这般慢热,我这身体可就要憋坏了。”
“哥哥和妹妹是不可以的。”她继续搪塞。
“我不是你哥,以后也不准叫我‘三哥’。”
谢潇:“也成,今后唤你殿下。”
他狡黠一笑:“今后就唤‘郎君’,在青松书院的时候,我看到刘蓁这般唤徐公子,心中想起你以后会这么唤别人,就忍不住心酸。”
“如今终于有机会,唤声‘郎君’来听听?”
谢潇张了张唇,有些想笑场。
“快点。”
她还是摇了摇头:“三哥你饶了我吧。”
“说了不准唤三哥。”
谢珏压上她的唇角,似惩罚:“我既想要你的人,更想要你的心,你若不给我,那我就只好强行介入。”
一个长吻过后,谢潇头皮有些发痒,只得没事找事做,于是叫了水想要把头发清洗一下。
水是傅柳进来送的,谢珏将水提至躺椅边上,对她说:“过来。”
谢潇看他挽起了宽袖,解头发的手瞬间一顿。
“你要给我洗?”
谢珏:“我来侍奉祁王殿下梳洗,够不够格?”
谢潇嘲讽,“够格,三生有幸。”
于是她就躺了上去。
耳边响起哗哗的流水声,谢珏手间的动作很是轻柔:“我知道你最想出京做官,你在京兆尹先待一阵,过段时间我再将你调出京城,可好?”
“人的心境总是会变化,先前特别期待出宫居住,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反倒觉得不过如此。”谢潇说。
“何时去京兆尹上任?”
“吏部的任职书文还没发下来,恐怕要等到搬入王府以后。”
谢珏又问:“何时搬入王府?”
“看了日子,后日便是上上吉日。”
“行。”他挤了点皂角涂抹在她发丝上,轻揉:“后日我也命张响将我的衣裳物什都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