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安东尼聊了很久,他比我想象的要更无耻一点。】
【曾经艾利克对他的评价是:一位正义凛然的绅士。我对此不置可否,但他竟然说出了我的呼吸吵到狗睡觉这种混账话,看看,这就是所谓“绅士”。】
【受那对身高差明显的双胞胎启发,安东尼也准备往警察局引进特殊人才了。可惜,培养也是要时间的,他不可能追得上我获取情报的速度……我准备给奥斯再涨一笔奖金。】
【其实到目前为止,我们获取的信息很混乱,我和安东尼都没有找到一个明确的可以发散的点。我尝试做一个梳理,我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知晓桑迪的身世,他想报复卡尔文,而我想给卡修斯找麻烦,除此之外,我还想弄明白一点,桑迪的生父是卡尔文,那他为什么和威廉长得如此相像?】
【我要做的事涉及了克拉克的三兄弟,我首先想查明的就是他们的父母,最起码,我要知道威廉和卡尔文的母亲。】
【我问过桑迪他母亲的名字,那位女士自桑迪出生以来就自称为卡尔文夫人,桑迪给我的回答是:萝丝·克拉克。唯一确定的是她不可能是威廉的生母,那她和威廉的母亲有没有关系?】
【还有桑迪的黑发黑眸,如果在伦萨这座城市“黑发黑眸”可以称之为一个醒目特征的话,那个卷入过两兄弟纷争的马修·雷诺兹能不能成为那个发散的点?】
【和安东尼合作后,他直接找到了上任离职的督察,我们拿到了马修的画像,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和桑迪长得有些像,再联想到马修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双胞胎弟弟丹是卡修斯回来后被安排几天进入克拉克庄园的,我本来想把他用在卡修斯身上,现在倒是更方便我获取克拉克的家族情报……】
“咴儿——咴儿——”
马匹的嘶鸣声在冬末深夜的寂静中骤然响起,车夫打了个激灵,深吸一口气,恨不得扑过去握住这祖宗的嘴筒。
大晚上的,吵什么吵!小心有人伸脑袋出来骂人!
夜晚大降温,风已不再携带着纷飞的雪花,但却依旧如刀割般刺骨,车夫只露出双有些崩溃的眼睛,瞪向“老伙计”的视线可算不上友善。
他的马“伙计”桀骜不驯地喷出口热气,顶着风加快速度,车夫欲哭无泪,默默勒紧绳子。
这一小段路因化雪的缘故有些崎岖,车轮轱辘轱辘压过去,正好碾过一颗石子,车厢也配合地左右晃了晃。
“嘶~”
正好磕到头的奥利弗五官扭曲了一瞬,下一刻手指揪紧了屁股下的坐垫,暗中使劲保持稳坐的姿势——起码他以为是这样的。
车内的空间不算狭小,却布置得温馨而舒适。一张柔软的羊皮毯铺在地上,座位上还有奥斯专门给他准备的几个柔软靠垫。
车厢的一角还挂着盏油灯,奥斯就稳稳当当坐在油灯对面的角落。听见奥利弗的痛呼,他闭上的眼睛慢慢睁开。
“奥利弗,你还好吗?”他皱眉伸出手,想去摸摸儿子磕碰的地方。
小男孩竭力忽视隐隐作痛的后脑勺,朝着冷静的父亲摇了摇头,等了片刻又一本正经道:“父亲大人,其实我可以留在家的。”
“不行,我不放心。”奥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的提议,态度可以称得上是冷酷无情。
奥利弗叹了口气,同样板着张脸,“您是担心那天墓园里的先生又上门找我吗?”
他的父亲没说话,欲盖弥彰地转过了头,把视线挪到那盏摇晃的油灯上,像是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又是一阵颠簸,男孩额头隐隐滑下几条黑线,他皱着鼻子敲了敲车厢。
外面的车夫立刻坐直了身体,绷着脸开始给自己的“老伙计”说好话,希望它别发脾气了,最好能慢点撂蹄子跑。
速度慢慢降下来,奥利弗长舒了口气,又扭头一脸严肃的看向装聋作哑的父亲。
“父亲大人,您不可能一直带着我跑来跑去,您的工作不允许,我也不愿意。”他纠结了片刻,又道,“我觉得拍卖行是个不错的地方,伊索尔德小姐也在那里……”
“不行,他去过拍卖行,有很大的可能找到你。”
“……我不明白,父亲。”奥利弗忽然垂下脑袋,情绪复杂道,“如果您不希望他来烦我,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我不是母亲的孩子?您这样实在太矛盾了。”
自从那次墓园不欢而散后,那位奇怪的先生就跟游魂似的缠上了奥利弗,这给他的出行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后来情况愈演愈烈,他不知从哪儿搞到了自己的住址,连着三四天上门还带着各种各样的礼物,也不提父亲大人,就只想和自己见一面。
奥利弗越想眉头就皱得越深,小小的脸上全然一副苦瓜样,偏偏他自己还觉得很正经。
奥斯静静地等他把话说完,而后闭上了眼,“抱歉奥利弗,是我牵连你……但,我不想让他过得那么舒心。”
上次驱赶未果,他跟那个负心汉打了一架。奥利弗倒是机灵,看到他占上风后,自己乖乖地躲开,抱着自己的衣服和花束小心翼翼的观察。
奥斯垂下眸,掩去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是啊,明明有无数次开口的机会,自己却固执地选择保持缄默。
可明明是他抛弃了塞西莉亚姐姐,怎么,觉得自己给束花流几滴泪就好了?这种背信弃义的人就该被锁链拴在悔恨的深渊里,永无解脱之日。
就让他以为奥利弗是塞西莉亚血脉的延续,就让他生命的每一息都被愧疚的阴影笼罩,不是要追求艺术与灵魂的升华吗,不是喜欢自比为传说中被诅咒的夜行者吗,那就在无尽的愧疚恼恨中徘徊好了……
男人久久不语,奥利弗仰头看他,莫名觉得对方有些狼狈,可父亲明明如往常一样。
他有心想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只干巴巴地挤出一句,“父亲,您不需要向我道歉。”
奥斯点点头,车厢内又陷入了安静。
“咴儿——”
马匹的嘶鸣声再次响起,奥利弗又叹了口气,看来车夫和他的马“伙计”没谈妥。
他面无表情地望向天,不,天花板,揪着坐垫的力气慢慢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