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树生也不推辞,一把抓过银子放进口袋。
满脸堆笑,拍了拍张瘌头的肩膀。
“兄弟,何必这么客气。”
张瘌头的疤瘌抽动了几下,心里暗骂。
“老家伙,我就是客气、客气,你还真不客气。”
但银子已经进了人家口袋,只能故作豪爽。
“应该的!应该的!”
李树生凑到张瘌头耳边,嘀咕了半天。
张瘌头频频点头,不时竖起拇指。
“兄弟,记住我的话。”
最后,李树生加重语气嘱咐。
“多谢亲家公指教!”
张瘌头拱手作别,回到自己的位置。
自始至终,陆镇闭目养神,似乎对二人的说话毫不在意。
其实他的耳朵一直竖着。
两人交谈的内容一字不落听得清清楚楚。
虽然李树生声音压的很低,但敌不过陆镇强大的听觉。
他告诉张瘌头:
只需在耳房中献上布施,佛母便会赐下的丹药。
但具体能赐下几颗,这个数目却是由寺庙中的和尚报给佛母的。
和尚报出的数字是几,佛母就会赐下几颗丹药。
也就是说,决定丹药数量的不是佛母,而是收取布施的和尚。
他们把布施物品分为三六九等,按照贵贱赐药。
更多时候,他们根据心情赐药,随心所欲的汇报数字。
如果布施者看着顺眼,说话好听。
恭维令他们身心愉悦,哪怕布施价值不高,也会得到较多的丹药。
张瘌头想要五颗长寿丹,光凭一只碧玉手镯恐怕还不够。
毕竟报数的和尚有两个,手镯只有一只。
给谁不给谁?
要想心愿达成,必须绕过报数和尚这个中间环节,直接拜见佛母。
李树生告诉张瘌头。
布施者献上布施,其实有两个选择。
一是请佛母赐下长寿丹,二是请求佛母接见,布施者可以参拜佛母。
他给张瘌头的建议是,不选择长寿丹,而是去参拜佛母。
拜见了佛母,要多少长寿丹直接向佛母提。
即便佛母给不了那么多,至少能知道献上什么物品才能讨得佛母欢心。
佛母要显圣三天。
今天才是第一天。
大不了回去准备好佛母喜欢的布施,再跑一趟。
此时天已正午。
悬在南天的太阳照的人浑身发热。
队伍一点点儿向前移动。
陆镇快要到布施房了,他后面又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张瘌头进了布施房。
过了好长时间,他去从大殿中走了出来。
“亲家公,我先回去了。”
他跟李树生打招呼。
“几颗?”
张瘌头伸出一根手指。
“佛母告诉我,手镯只能换一颗,我得回去准备佛母需要的东西了。如果时间来的及,我下午就回。最晚明天一早回。”
“兄弟,佛母需要什么?”
“这个不能说。我先走了。”
张瘌头不等回话,出庙门跨上毛驴,急匆匆地走了。
“这家伙,还真从佛母口中问出来了。”
李树生摇着头,显得很不可思议。
布施者确实有拜见佛母的选择,在张瘌头之前,也有人选择了参拜佛母,但据参拜者说,佛母根本不屑跟凡人说话,无论他们磕多少头,佛母一概不回应,赐下一粒丹药,便被一股大力弹回耳房。
拜见佛母的经历好像一场幻梦。
张瘌头是唯一个参拜了佛母,问出佛母喜欢的物品是什么的人。
他不但没被弹回布施房,还能大摇大摆地从大殿中出来。
“我这兄弟有点儿门道,有点儿意思。”
轮到李树生了。
他整理衣服,拍掉身上的尘土,面容庄严,虔诚无比的进去。
不大会儿便捧着一颗丹药走出另一个出口。
陆镇见他哭丧着脸,很不高兴。
嘴里小声嘀咕。
“为什么不让我参拜佛母?不是都有两个选择吗?”
陆镇心中一动。
“参拜佛母的选择取消了吗?”
“兄弟,你进不进?别耽误后面。”
身后有人提醒陆镇赶快进去,不进去就让开位置,别阻挡后面的人。
“不好意思!”
陆镇闪身进了布施房。
房子中间摆着一张帐桌。
桌后坐着一个肥肥胖胖的大和尚,桌上摊着一本厚厚的册子。
和尚将毛笔在砚台上蘸饱了墨水,片了几片,拔掉笔头上散开的一根细毛。
对陆镇轻轻点点头。
“施主,请拿出你的布施?贫僧帮你记下名讳,一一呈报佛祖。”
陆镇将一块银子放在桌子上。
随便说了个名字。
和尚不疑有他,认认真真的记录在册。
“施主的银两虽然不多,但信心虔诚,赐下长寿丹一颗。”
啪嗒。
一粒赤红如血,黄豆大小的丹药掉在桌上。
【蚀魂丹,食之魂魄将会腐烂,成为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原来不是长寿丹,而是腐蚀灵魂的蚀魂丹。
陆镇不动声色,抓起蚀魂丹。
“大和尚,我想参拜佛母,不知可否?”
胖和尚脸色变了一变,即刻恢复正常。
合掌行礼。
“佛母降世,本不该拒绝施主的参拜之念,但此时佛母今日闭关时间已到,出关以后再来参拜吧。”
果然没有参拜佛母的选择。
“多谢大和尚。”
陆镇也不纠缠,转身向外走。
出门左转,隐在影壁墙后,施展隐身术。
不让我参拜,老子今天非会一会显圣的白莲佛母,到底是不是那位吞吃了佛祖如来的孔雀明王。
即使隐了身,陆镇也不敢松懈大意。
谁知道佛母能不能发现自己。
他在影壁后面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放出神念小心翼翼地感知着寺庙。
确认没有异常。
绕过耳房,避开来来往往的信徒,拾阶闯入大殿,
大殿里一帮香客正在打扫地面,擦拭佛像。
一两个信徒跪坐蒲团,双手合十,嘴巴飞快地动着,喃喃的诵经声不绝于耳。
跨过高高朱红门槛,迎面便是一尊几乎顶到屋顶的金身佛像。
大佛结跏趺坐,垂首低眉。
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大殿两侧,靠着墙壁,是尊者与罗汉的塑像。
陆镇按礼佛的顺序,在大殿里转了两圈,并未发现异常。
显圣的佛母不在大殿吗?
张瘌头明明是从这里出去的?
他又看了看打扫、清洁的香客,他们低声交谈着,不时发出一两声笑。
如果显圣的佛母在这里。
他们还会如此放松的谈笑吗?
陆镇仰面看着大佛。
“外面都说佛母显圣,你这做儿子的咋还坐的这么稳当,就不怕人家给你扣上一个不孝的帽子。”
陆镇腹诽,心底对着大佛一阵冷嘲热讽。
佛像沉默不语。
“佛祖在人间享受信徒香火就行了,佛母老老实实在灵山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就是了,干嘛想起来显圣临凡,抢儿子的风头。”
佛像似乎低眉顺目,眼神跟陆镇对视。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佛像的眼角溢了出来。
佛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