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还不赶快放下手中的利剑?虎狼尚且不吞噬亲子,你为何要对亲生骨肉下此辣手?”老夫人手中的鸠杖几乎戳到了靖安侯的鼻尖。
沈文渊气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母亲,您未经分辨就一味袒护这个逆子,他竟敢作诗辱骂我。我可是他的父亲!”
老夫人满脸疑惑,转头望向沈钧钰,“钧钰,那可是你的父亲,你为何要如此行事?”
“禀告祖母,父亲今日上朝,居然奏请陛下同意与南唐和亲。此消息传至农司,同僚们纷纷指责和亲之举为懦弱无耻。”
“我等身为汉家子弟,若需依靠和亲来维护国家的安全和稳定,岂不是显得太过无能?等着瞧,说不定明日便有人向我们靖安侯府投掷污物。”
话音未落,门房急匆匆地跑来报告。
“老夫人,大事不好了!有人在我们侯府门前堆满了狗屎!”
老夫人几乎被气得背过气去,挥起鸠杖猛地戳向靖安侯,“逆子,你给我老实点,老身要代替祖宗好好教训你这个不肖子孙!”
眼看着老夫人又要动手,晏菡茱急忙拉着沈钧钰往旁边退去,“母亲,还请您劝劝祖母,世子身子不适,儿媳先行带世子回房。”
苏氏望着那正在逃避老夫人鸠杖的靖安侯,尽力压制住嘴角的上扬,还要装出一副焦急和担忧的神情。
“你们回去吧!”
“母亲,请您息怒!”
……
花园里随后发生的事情,已非晏菡茱所能掌控。
她的小手紧握着沈钧钰的大手,步履轻盈,“世子,快走,适才聆听世子的诗作,令人深思,真可谓流传百世的佳句啊!”
沈钧钰原本满脸怒火,胸腔中仿佛燃烧着不平之气,然而,当他听到晏菡茱并未对他那些略带酸意的诗作嗤之以鼻,反而赞誉不已时,他心中的怒火瞬间被惊喜所取代。
“夫人,你真的认为我那些随口吟出的诗句堪称佳作?”沈钧钰激动地追问,那双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急切的光芒。
晏菡茱微微点头,她的声音充满了真挚与诚恳,“世子适才的诗句句锋犀利,字字戳中时弊,直指和亲政策为软弱畏缩之策,视为民族之耻。此诗足以警示世人,激励我们自立自强,不可用我汉家女子之血肉换取片刻之安宁。”
“夫人,真乃知音者也!”沈钧钰的双眸顿时闪耀着更加璀璨的光芒,在此刻,他深切地感受到晏菡茱对他的理解与共鸣。
往昔岁月里,他曾翻阅过祖父在边疆戍楼中所作的笔记,那里面记录了异族人的暴行——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将汉家女子视为践踏与囚禁的对象,其残忍程度令人发指。
虽然他自己并未亲历那些惨状,但从祖父那力透纸背的字句中,他能感受到祖父当年的愤慨与无奈。
然而,他的父亲,竟提出和亲之策。
汉家女子不是被劫掠,而是要被主动献出。
这怎能让沈钧钰忍受?
若是父亲的计划得逞,祖父在天之灵恐怕也难以瞑目!
无论父亲的动机如何,沈钧钰都决心反对到底!
在晏菡茱的温言安抚下,沈钧钰的心情逐渐恢复了平静。
当他回到惊鸿苑,沈钧钰将适才即兴吟诵的诗句重新以端正的小楷抄录下来。
晏菡茱则轻轻噘起小嘴,轻轻地吹拂着墨迹未干的字迹,眼中流露出无尽的珍惜与宝爱。
待墨迹干透,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诗页折叠起来,轻声细语,“多谢世子赠我如此佳诗!”
“夫人若是喜欢,往后我定当勤于吟诗作对,不负夫人期许。”沈钧钰的内心充满了自豪与喜悦,他感到自己的才华终于得到了夫人的赏识与肯定。
晏菡茱手势一顿,心中忽地忆起沈钧钰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诗作”,不由得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其实大可不必频繁为之!正如古人云:‘文章自然成,匠心偶得之。’若是过于强求,反而失却了那份自然之美!”
“夫人言之有理。”沈钧钰听罢,颔首赞同,“夫人,我方才之举,你是否觉得过于卤莽?被家父追逐责打,实在是颜面扫地。”
晏菡茱闻言,嘴角微微上扬,暗自窃笑,但她又不忍让沈钧钰感到被嘲笑。
“世子,此言非也。你出自一番赤诚之心,并非有意违抗尊父之命!”
“世子心怀仁慈,侯府上上下下无不感同身受。然而,如今我国西魏国势昌隆,南唐既然有心与我们和亲,那便依照我国之规,依我西魏之俗。”
沈钧钰闻言,眉头微皱,面露困惑,“夫人,你不是一直反对和亲之策吗?即便南唐答应了所有条件,将汉家女子远嫁,依旧令人感到屈辱。”
晏菡茱眼波流转,笑靥如花,语气中带着一丝调皮,“世子,既然南唐一心想要与我们西魏结亲,那不如遂了他们的愿,让他们的公主远嫁我国,或是将他们的王子迎娶过来,作为赘婿。”
沈钧钰听得一愣,沉思片刻,手中的折扇轻轻敲击着手心,“妙哉!菡茱,此计甚妙!菡茱,你先去歇息,今晚我要熬夜草拟奏折!”
晏菡茱微微点头,轻声道,“那我不打扰世子了。世子撰写奏折时,务必要将我西魏之威仪、国格展现得淋漓尽致。”
沈钧钰自信一笑,“夫人静候佳音。”
待晏菡茱离去之后,沈钧钰静心凝神,用了两个时辰,字斟句酌,笔走龙蛇,写成了一份情深意切、气势恢宏的“新和亲”奏折。
次日朝堂之上,必然引起一番轰动!
第二天,宫廷内殿外喧嚣非凡,犹如一锅煮沸的水一般沸腾不息。
在庄严肃穆的大朝会上,文武百官仍旧在激烈地辩论着和亲事宜。
沈钧钰,仅是一名身份低微的小官,未得准入内殿的荣幸,只得伫立于外殿的廊下。
就在他的奏折被递送上去的那一刻,所有的喧嚣和争议瞬间凝固,整个朝堂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景仁帝亲自宣召沈钧钰入内,展开一场预定中的父子论战。
文武百官的目光纷纷聚焦在沈文渊身上,而后又转向了靖安侯世子沈钧钰。
这对父子似乎与和亲事宜杠上了,竟能在这样重大的议题中翻出新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