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清澜一剑不成,当下第二剑立时使出,手腕一转一抖,改划为挑,这一回不再攻击狼王的前爪,而是转变为攻击狼王的腹部。
尽管狼的腹部不像眼睛那样脆弱,但也同样可以算作是一处薄弱区域,尤其是当这匹狼腾空而起,身体尚未重新落地的这段时间里,腹部毫无疑问是一个易攻难守的巨大破绽。
第一招落了空,那已经是狼王使出浑身解数的结果;而第二招这一挑如同神来之笔,乔清澜前后太过连贯,行动太过迅速,直到第二招使出的时候,狼王依然未曾落回地面,这一回,它却是黔驴技穷,再也避不开锋利剑刃的白光一闪了。
又是一声惨叫,狼王的腹部直接被乔清澜戳破了一道口子。如果不是从第一招转变为第二招的速度过快,以至于乔清澜手上的力道不足的话,恐怕单纯这一剑,便可以将眼前的狼王开膛破肚,彻底斩杀了。
不过饶是如此,乔清澜上挑的一剑对于狼王来说,也已然拥有足够的杀伤力了。如果说先前的那颗小石子,让狼王尝到的只不过是皮肉之苦,虽说同样能够感觉得到痛楚,但是好歹没有伤筋动骨,不会对狼王的行动速度和力量造成什么影响的话,那么这一回的腹部被刺伤,就完全是和脸颊上的创口完全不同的两码事情了。
毫不夸张地说,这一剑里头不光只是武学运用的范畴,乔清澜在其中还加上了兵法策略的使用,如果说连这一剑都只能够给狼王带来一丢丢表皮血肉的损伤,而不曾对它的战斗力造成致命的打击的话,乔清澜自己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果不其然,这一回的狼王,在二度摔倒在地面上之后,便无法如上一回那样,直接一个翻身爬起了。它在地上挣扎了好一段时间,才总算恢复了些许力气,慢慢地从地上爬起身子,然而身形佝偻着,大约是腹部的创口的疼痛依旧在持续影响的缘故,狼王的身子还在微微发着抖,再也不复刚刚出现的时候那样,君临天下一般的感觉了。
可是,即便自己现如今已经沦落到了如斯凄惨的境地,狼王的身上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想要退缩放弃,抑或是畏怯恐惧的气息。狼这种动物,向来是坚韧至极,百折不屈,如果不奋斗拼搏到最后一刻的话,中途经受了再多的挫折打击,也很难令它们知难而退,堪称走兽界当中宁肯站着死,也决不跪着活的典范。
乔清澜原本对于狼的这些特性只不过算得上是略有耳闻,现如今才是真正的见识到了。尽管狼只是畜生而不是人,但拥有这等可贵的心性,在乔清澜看来,这一点依旧是可敬的。
当然了,可敬归可敬,乔清澜同样明白打虎不死后患无穷的道理,是断然不会因为心里头对狼王升腾而起的一丝敬佩之意,就对它网开一面手下留情的。
更不要说,眼下的情况是,虽说她本人和狼王之间的一场小型战斗,暂时间分出了胜负,自己占据了上风优势,但总体的局面并没有因此而得到多大的改变,他们三个人依旧是被狼群虎视眈眈,团团包围的猎物,依然随时随地面临着生命的危险。
如此情境之下,乔清澜好不容易才取得这样大好的局部优势,她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地给予狼王喘息之机?
手中的长剑又一次被挥舞起来,乔清澜力贯剑柄,令剑身朝前,剑尖笔直地向前刺去,这一回她想好了要尽全力攻击的,是狼王的脖颈。
如若眼前这头狼王被她乔清澜的第三剑成功顺利地一剑穿喉,那么它的这条命,想必也就此走到尽头了。
站在狼王的角度上看问题,于它的世界当中,是决计不会理解什么叫做剑法,什么叫做武功的。但是,它仍旧可以本能地感觉到这第三剑即将给它自己带来的威胁,那种濒临生死关头,所产生的莫名而又精准无比的危机感,也就是属于狼的第六感,让狼王浑身都感受到了一种空前的寒意。
生死关头,大部分的人或者是动物往往会产生恐惧害怕的心理,从而在气势上不可避免地减弱了下去,不敢再行轻易行动,甚至于是开始急速思考如何安全撤离,争取让自己全身而退,即便做不到,至少也要留住自己一条小命,不能够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把自己的性命都给白白送进去了。
这可以说是一种胆怯懦弱的行为,但是平心而论,这种求生欲望是一切生物最为本能的事物,任何生命都不可能会幸免,不管怎么说,如果有机会活下去的话,对于绝大多数生物而言,自然都不可能会主动选择去送死。
或许人类之中还会有许多舍生而取义的伟大人物,但是对于不可能拥有什么崇高精神的动物来说,尤其是像现在这般,生命受到威胁的就只有狼王自己一个,它即便是选择了撤退,也不会给他的同伴带来什么不利影响和威胁,顶多也就是今天晚上原本以为吃定了的美味晚餐,最终宣告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已的情况,似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选择一条死路。
但是,狼王就是狼王,今夜出现在乔清澜面前的这头狼中之王,用它的行为明明白白真真正正地诠释了,什么才叫做不成功,则成仁。
狼王没有选择后退撤离,它甚至于都没有暂避其锋,选择姑且先逃离乔清澜的攻击范围,躲过了这一剑之后再另行打算,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做。
它看起来,就如同一个做好了一切准备,打定主意今天晚上要在此处慷慨就义的死士一般,竟然连腹部至今都未曾彻底止血的伤口都不再多加管顾,直接强行挺直了身子,再一次高高地昂起它从来不肯也不曾低过的头颅,口中发出了一声带着一丝莫名悲壮气息的怒号声,而后不偏不倚,笔直地朝乔清澜所在的方向又一次扑了过来。
如果说,乔清澜的那把剑去势不减,威力不俗的话,那么不出意外,下一个刹那间,她手中所持的这柄长剑,就可以随着她的心意,如愿以偿地刺入狼王的脖颈之中,再从狼王的后颈处贯穿出来,用这已然出手的第三剑,结束这场虽然时间很短,招数也不多,但是每一招都是千钧一发生死一线,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由一方结果了另外一方的惊险战斗。
这个时候,或许唯一的变数,就在于乔清澜的剑尖刺入狼王的脖颈之中的速度更快一些,还是狼王锐利的前爪抓破乔清澜的天灵盖的速度更快一线了。
乔清澜很明白,狼王这样做,并不是在故意求死,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鲁莽冲动地跑过来找死,而是想要求得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对于狼王来说,它并不懂得那些高深的谋略,不懂得什么虚虚实实,它只是在丛林法则的残酷斗争之下,总结出了一些基本的战斗能力和技巧。
很显然,眼前的这头野狼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面对强大的敌人,如果自己在气势上弱了一份,先行生出胆怯之色来,那么随之而来的肯定不会是它自己得偿所愿地全身而退,而是将自己身上的软肋和破绽暴露在敌人面前,反而助长了敌人的威势和战斗力。
正因为它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它无论身处何种境地,无论已经受了怎样严重的伤,无论在它的心里头,究竟是否已经明白了它自己和乔清澜二者之间在战斗力上头难以逾越的巨大差距,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狼王是绝对不会主动放弃的,它一定会一次又一次疯狂的攻击,直到它真的死了,或者至少是瘫倒在地上,彻底爬不起来为止。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乔清澜的内心深处,对于眼前这头狼王的敬意,便不由得更加增添了三分。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乔清澜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能够完全理解,为何眼前的这头野狼会有那样的能力,能够统领这么多的同类,成为狼群公认的狼中之王了。
剑尖旋转着狠狠地刺入了狼王的脖颈,不偏不倚,又快又准。就如同一条吐信的毒蛇狰狞地咬向自己早已认定的敌人一般,这柄长剑在乔清澜的手中,仿佛已经活了过来,十分灵巧地穿破狼王厚实的皮肉,溅起数点血珠,一如从出手那一刻起,乔清澜脑海当中便想象过的那种画面,毫无侥幸和商量地径直贯穿了狼王的整个脖子。
很显然,乔清澜就算是对狼王的敬佩之意再如何深厚,狼王自己就算是再怎么于生死危急关头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战斗潜力,她和它之间在战力上头的差距鸿沟,都是无法被跨越的。
狼王就是再凶再狠再强壮有力量,它爪子落在乔清澜头顶上的速度,也绝无可能比得过乔清澜这用尽全力刺出的一剑。
于是,狼王死了。它的死,同样是没有任何侥幸可言的。成不了功,注定了只能求仁得仁,不过,乔清澜心想着,如果连一匹狼也可以拥有一个灵魂,灵魂能够进入阴曹地府的话,那么这头狼王泉下有知,想必是不会后悔它先前用生命作为赌注所进行的这最后一搏的。
四周围突然传来了一阵嘹亮至极的哀嚎声。此起彼伏的狼嚎一声盖过一声,一下高过一下,从四面八方骤然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在这样的深山老林哦之中,这种声音的威力绝对是不容小觑的。
仿佛瞬间万籁俱静,所以的蚊虫鼠蚁都被吓得屁滚尿流,再也不敢发出一星半点地声音来了一般,在乔清澜的耳朵里头,似乎已经被狼嚎声所彻底充斥填满,除了这一种声音,她再也听不见第二种其他的声响了,包括她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圣上从刚才到现在,这颗心就如同被放在温火上头慢慢炖着,烤着,煮着,熬着一般,到得现在这一刻,面对漫山遍野仿若无处不在的狼嚎声,圣上只觉得自己的内心似乎早已被折腾得近乎于麻木不仁了一样,跟第一回听见那一声短促而孤独的狼嚎声相比,圣上这一回淡定得简直到了奇葩的地步,眼下所发生的一切,好像变得都不那么可怕了。
“励王殿下!您护着父皇,我们从西面撤离!快!”
乔清澜之所以铁了心地要杀掉狼王,并且为了快速解决战斗,她根本都顾不得自己在父皇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如此精湛高深的武功,会不会引起父皇某些不必要的怀疑和猜忌,全力以赴接连使出了三剑,就是因为她很明白狼王一死,会给这群野狼带来怎样可怖的影响。
现如今,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狼王已然被自己毙于当场,听着这四面八方从一开始响起就未曾断过的,充满了悲哀的嚎叫声,就足以明白自己下的这一步棋起到了多么大的作用,走得又有多么正确。
既然如此,如果不趁着狼群刚刚痛失王者,正在为之哀悼,军心大乱群龙无首的时候果断突围离开,那他们恐怕就会失去这唯一一次机会,免不得要葬身狼腹了。
励王看不见乔清澜那一边的具体情况,他所做出的一切判断,得到的所有信息,都要靠这双耳朵听见的声响,外加上他本人内心的猜测揣摩。
在励王的感知当中,他只知道乔清澜那边似乎并不等同于自己这边,这边一直都在对峙状态,始终维持着某种微妙的宁静与和平状态,自始至终都没有谁主动向另外一方发起进攻。但是乔清澜那边儿却貌似并不一样,乔清澜已经开打了,而且战斗状况似乎颇为激烈,想必发生在乔清澜与她面前的那头狼之间的斗争,一定是你死我活的惨烈打斗。
一想到那边斗得你死我活,而自己这边厢非但是半点儿忙也帮不上,而且连战况如何都没有办法尽收眼底,谁胜谁负很难知晓,而到底乔清澜能不能够单挑群狼,自己心中也没有半点把握,励王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难以沉得住气。在这个关口上,他内心深处的焦急程度,唯有他自己最为清楚。
好在,那边的战斗开始得很快,结束得同样很快,而随着狼王的数声哀嚎,以及最后这一下过后,漫山遍野摄人心魄的狼嚎声接连不断地传入励王的耳朵眼儿里头,后者自然也很快就明白了一件令他倍感心安和兴奋的事实——
毫无疑问,无论是整个过程当中把控节奏掌握主动,还是最终取得胜利的一方,都是乔清澜,她到底不愧是连叶宁洛洛叔他老人家都杀不死除不掉的奇女子,区区一头畜生,终究不可能会是她的对手。
这么一想之下,励王又开始有些自嘲,只觉得自己先前的种种七上八下,委实是有些过于杞人忧天了。
还没有等励王从那种为乔清澜取得胜利而高兴的喜悦心情中冷静下来,耳畔就传来了乔清澜一道充满了急促意味的叫喊声。
从西面撤退,离开?现在?
励王并不知道乔清澜的打算,也同样不知道方才成为乔清澜的手下败将外加上剑下亡魂的存在,居然就是统领群狼的狼中之王。在他的感知当中,眼下正是群狼激愤,哀嚎声此起彼伏的时候,听着这等骇人的阵势,就知道在四周围困着他们,觊觎着他们三人的野狼的数目究竟有多少。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乔清澜竟然出离了大胆,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做出了突围的决定,这是不是有些太过于草率和冒险了?尽管励王本人也非常明白,他们三人是必须逃走的,早走晚走,这一步都不可能躲避得掉,因为指望着狼群自己撤退,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办到的事情,而如果他们始终不撤的话,最终的结局就一定会是成为狼群的美食。
但是,选择一个怎样的时机才最为妥当,励王一时之间根本还没有想好。于是,在听到乔清澜说出口的这句话之后,他便不由自主地生出三分犹豫和狐疑来。
励王想不通为什么乔清澜会认为这个时候突围是最佳时机,这一点圣上也同样想不明白。他知道乔清澜刚刚杀掉了一头狼,是一头异常凶悍的野狼,而且从这头狼死了之后,其他野狼的反应可以看出来,这头狼的地位十分了不得,十之八九,就是先时乔清澜曾经说过的狼王。
但究竟为什么杀了狼王,在乔清澜看来就到了可以设法突围的时候,这一点就连圣上也拿捏不准。如果说是人类的军队的话,那么大元帅被斩落马下,当然会引起军心动荡,趁乱突围或者是趁乱冲杀,毫无疑问都是一步好棋。但是眼前这群畜生,难道也是如此么?
或许,的确就是如此的吧。毕竟乔清澜先前说过了,包围他们的狼群是充满灵性的狼群,可能这些狼的智慧,真的不在人类之下也为未可知。
经过这大半日的相处,如今的圣上对于乔清澜的信任,已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知道,自己这条命之所以到得现在仍旧毫发未损,圈来了有乔清澜的从旁保护。既是如此,那么自己就应该全盘信任这个丫头,她说了此时从西面突围,想必定然有她自己的道理和打算,既然自己眼下没有更好的法子可以对付眼前的狼群,那么自己就应该尽全力配合她。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圣上反应和行动的速度,甚至于比励王还要更快上一筹。眼看着乔清澜在喊出这一声之后,自己便一马当先,头也不回地朝着西面的方向飞速奔去,圣上连忙紧随其后,也跟着一块儿跑去。
圣上明白,就自己这点儿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就不可能打得过这些凶残的饿狼,即便是在饿狼的数量极少的西面亦是如此。所以眼下的他,最能够保证自己安全的行为,就是跟紧了乔清澜的步伐,离得她越近越好。
既然连父皇都已经快速采纳了乔清澜的意见,并且将之付诸行动了,那么励王当然只有护在父皇的身后,和那两位主儿一道,三人同进同退了。眼下这等情况,唯有相信乔清澜的判断以及采取的措施都是明智而准确的,除此之外,他们父子俩全都别无选择。
一行三人排列成了一列纵队,一个连着一个快速沿着一条下坡路飞奔而去。尽管狼王的身死对于狼群的触动和打击非常巨大,但是对于狼这种凶残而又天生警惕性极高的动物来说,这三个人行动得如此大张旗鼓,那是绝无可能瞒得过狼群的耳目的。
剩下来的这些个狼王的手下,论起灵性和智慧来,它们自是没有可以与那头已经魂归九泉的狼王相提并论的超凡水平,它们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概念,能够令它们明确地知晓狼王究竟是命丧于何人之手,
而既然它们对狼王的感情如此之深,狼王如今落得个如此下场,全都是拜那人所赐,如此,它们又究竟该做些什么事情,才能够为狼王报仇雪恨,让敌人血债血偿,对于这一点,如今依旧存活着的这些野狼们似乎也同样没有太过于清晰深刻的意识与认知。
但是,不管算作是这些野狼们始终铭记狼王生前的吩咐,还是它们自身被愈发浓郁的血腥气所刺激,并且看到了活生生的美味猎物而产生的本能。总之,一见到乔清澜三人有意欲逃窜出它们的包围圈的行径,狼群们立刻就随之重新沸腾了起来,尤其是守在西侧的那三头饿狼,它们正对着不远处正在飞速靠近着的三个人类,双眸之中都流露出了毫无掩饰的,赤果果的贪婪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