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只怕自己想要以此作为筹码来要挟乔清澜,让乔清澜不敢轻易地对自己下杀手一事,难度就会因此而大大增加了。在乔清澜眼中,自己是一个连面对着自己的盟友都有所保留,甚至于在自己的盟友误中魅思散之后,仍旧不肯拿出解药来救盟友一次的人。
要乔清澜相信这样的一个人,最终会愿意将真正的解药交付到她的手中,可谓是难于上青天,除非乔清澜忽然间脑子进了水,否则只怕她宁肯真的失去自己名节,也断然不会将解决此事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的。
而少了这件事情的牵绊之后,她面对着自己的时候定然是无所畏忌,甚至于若是得知魅思散的药力无从消解,只能在顺从和死亡二者之间选择一种的后果的话,乔清澜对自己的报复会否变本加厉,乃至于牵连到辛姑姑头上,亦是未知之数。
这样严重的后果,即令是从设下此局之初,就已经做好了会为此而付出生命代价的准备的秋婷,也不由得觉得颇有些难以承受。
“你眼力不错,我给向氏的确实是万和丹,她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罢了,这颗棋子发挥了应该发挥的作用,她的使命也就完成了,至于向氏自己是生是死,与我无干。魅思散的解药比万和丹珍贵得多,我又为何要白白送她?但是你不同,你的本事比向氏大得多,如果你能够为我所用,给你一颗解药,倒是很值得的一桩买卖。”
和妃知道,自己急于在乔清澜面前证明和解释自己是真的有解药,而且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拿出解药来给她的做法,其实是很冒险的,稍有不慎就会被乔清澜抓住自己的把柄,从而令得此人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心生胆怯和退意。
和妃很清楚此时此刻的自己就是在刀尖上跳舞,更可怕的是,自己的身后不是一马平川,而是万丈悬崖,只要一步跳错,非但会被刀尖扎得鲜血淋漓,还会直接一头栽下万丈深渊,落得个粉身碎骨的结局。而若是自己真的永远也走不出这个厅堂,到那时节,乔清澜又会不会放过辛姑姑?若她想要斩草除根的话,那辛姑姑是否还能够有机会活到明日?
想起辛姑姑,秋婷自然也就随之想起了当初自己决意设下此局的时候,辛姑姑的强烈反对之意。或许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有些过于冲动了,若是能够事先同辛姑姑好好商量,寻出一个更加妥善的两全之策,那么今日的自己,即便依旧和乔清澜争锋相对,恐怕也不会轻易被逼到这等步步惊心的境地之上。
只是事已至此,就算真的后悔也是无用了。秋婷绝不是那等轻易便懊恼悔恨之人,就算乔清澜的武功让她觉得颇为棘手,她也不会束手就擒。她手中除了魅思散的解药这个空手套白狼的筹码以外,还有着另外一张底牌,那就是在她多年的暗中经营与布置之下,遍布整一个和煦宫的精妙机关。
只要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走到启动机关的机括面前的机会,那么这场乔清澜大占上风,自己处处受制的交锋,就极有可能可以被自己生生逆转,即便后者不会死在机关之中,也一定会为了应付机关而大伤元气,到时候自己找准机会,与辛姑姑合力之下,不论是杀了她或是擒住她,想来都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
尽管秋婷一直都尽一切可能地让自己表现得态度强硬,但乔清澜还是看得出来,秋婷却是生出了三分怯色。她或许并不害怕死亡,但她却心系他人,生怕自己杀了她一个人还不够,还会去将辛姑姑,甚至是这和煦宫内的其他宫女宫人们全都一并结果干净。所以,若非走到最后的那一步,秋婷就不愿意跟自己拼出个鱼死网破来。
只可惜,秋婷自以为自己多多少少还掌控着能够与她乔清澜进行谈判的筹码,殊不知,这所谓的筹码在她眼中,纯粹不过是一场笑话。至于辛姑姑,若是她与此事无关,饶她一命自然可以;若她是秋婷的帮凶,那么即便死罪可免,活罪也决计难逃。
“向氏是你的棋子,这一点我信;但你能拿出魅思散的解药来给我,这一点,我不信。”
乔清澜地声音听上去平平淡淡,但其中却没来由地透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压得和妃心头沉甸甸的,总是难以让自己的状态回归到最巅峰。
这种威压是乔清澜有意为之,她的本意就是要时时刻刻压制住秋婷一头,她要让秋婷知道,不要以为自己看起来年轻,就是个好欺负好哄骗的主儿,若是想对自己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那她秋婷就得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
“你为什么不信?如今你已经没有第二种选择了,你只能相信我!”
虽然秋婷此时的脸色比起方才面对着向氏的时候,已经苍白得几乎寻不见半点儿血色,但她依然挺直了身子,傲然地站在乔清澜面前,面对着后者满身四溢的杀气,亦是不曾后退过半步。她也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让乔清澜知道,就算自己真的不是她的对手,真的活不过今日,但暗羽盟内,也绝不会有为了苟活而屈服于冒牌货的孬种!
“因为在这个世上,根本就不存在魅思散的解药。”
和妃的双眼一下子瞪圆了,那一丝灵魂深处的惊骇被她以最快速度压制下去,而瞪大了的两颗眼球当中,充斥着的却是满满当当的理不直而气壮:
“魅思散怎么可能没有解药?茫茫天地之间,万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魅思散尽管霸道,但必定也会有解决之道,不过是你孤陋寡闻,少见多怪罢了。魅思散是我暗羽盟独有的奇药,解药从前只有秋夫人才能掌握,如今秋夫人将解药给了我,所以我就是盟中唯一一个拥有解药的人!”
“你说什么?”
乔清澜简直快要开始佩服起眼前这个女人张口就能瞎编乱造,说谎完全不需要打草稿的本事来了。
“我娘有解药?我怎么不知道?若是我娘当真有解药,她连你都舍得给,会不给我留下两颗?秋婷,你编瞎话也得有个度吧?”
“你说起谎来才真真儿是毫无底线,毫无限度!”
乔清澜觉得自己被秋婷气得哭笑不得,秋婷居然也是一样,她觉得自己简直快要被眼前这个到得现在都还在恬不知耻地口口声声管秋夫人叫娘的臭丫头给气疯了。
“够了,我也懒得与你争辩。”
乔清澜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话没办法同秋婷沟通到一处去,索性也就收了这份儿心思,不再多费唇舌,直截了当地揭穿道:
“魅思散是没有解药的,这件事情整个暗羽盟都知道,当初就连我娘在亲自尝试此药药力的时候,都因为苦苦寻找不出消解此药的良方,而险些在自己体内酿出大患来。”
“事到如今,就连发明魅思散的夏长老都已然仙逝,这个世上还有谁能够解得了连夏长老自己都解不开的药?再者说,若非魅思散绝无解药,亦无法用内功驱逐,你又怎么会将它用在我身上?”
“你竟然连魅思散是夏长老所创的事情也知道?”
秋婷这一下当真是吃惊不小,满脸尽是大写的错愕。夏长老的确是魅思散的创始人不假,然而这件事情乃是暗羽盟内部的高级机密,就连本盟之人,都不见得能够有这个资格知晓这等层次的秘密,凡是知晓这件事情的人,也全都是可信之人,绝对不会有外泄的可能性存在。可是乔清澜这样一个冒名顶替的家伙,她如何能够得知?
最为关键的是,乔清澜竟然连秋夫人曾经主动承担试药之责的事情,也了然于心!要知道,这件事情比魅思散乃夏长老所创还要来得更加隐秘,秋婷敢断言,放眼暗羽盟三大分舵之中,知晓此事的人加在一起,也绝不会超过十指之数!
乔清澜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除非……
一个惊人的念头陡然涌现出来,便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霎时之间将秋婷炸得外焦里嫩,呆若木鸡。
父皇钦赐的御酒,果然是醇厚甘甜,与此同时,御酒的酒劲儿也不可避免地颇为雄浑,不过是消耗了半坛子酒而已,还是三个人加起来共同奋战的成果,结果这三个人就都喝得酣畅淋漓,一个个的尽皆步入微醺状态之中了。
三个人当中相对而言最为清醒的那个,毋庸置疑是唐悟瑾,毕竟有内功底子撑着,尽管他不曾刻意地运用内力将酒劲儿排出体外,但有此作为支撑,唐悟瑾的酒量自然也会比太子和唐悟嵩他们更胜一筹。
励王看了一眼唐悟嵩,见到后者虽然已经是醉眼朦胧,但貌似还没有彻底醉得一塌糊涂,想来或许还能再多喝几杯,当下也压根儿不打算同他客气什么,径直再度给他面前的酒杯添满了琼浆,伸手一指,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道:
“来,干!”
“不来了不来了,再来就要喝吐了……”
比起唐悟瑾的豪情万丈,唐悟嵩显然对于自己的酒量也很有自知之明,当下便是连连摆动双手,有些醉醺醺地说道:
“这牢房本来就臭,要是再吐了一地,肯定臭不可闻,我还不知道还在这里住几天才能等得到我的那杯酒呢,我可不想还没来得及等到赐死的圣旨,就先被这鬼地方给熏死了。这要是传出去,一个七珠亲王最后是被臭味儿给熏死的,那我就得变成卫国历史上的头号笑料了。”
唐悟瑾不由得莞尔一笑,心里头倒是对唐悟嵩这个老对头越发佩服起来。都已经走到这种境地了,在牢里头过着有今朝没来日,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迎来几个宣纸的宦官,外加一杯鸠酒的生活,可是唐悟嵩本人看上去,除了些微消瘦和憔悴之色以外,竟是没有多少明显的颓废,甚至于还可以用自己当下的处境来自嘲一般地开玩笑。
旁的不说,单凭他这等心境和意志,就足以称之为一代枭雄,虽败犹荣。
“你放心吧,等回头我们离开之后,我会让狱卒派人过来,帮你把这一整间牢房都清理得干干净净的,现在你想喝就喝,想吐就吐,用不着管那么多。再怎样你也是曾经的亲王,这点儿特权,你还是有权利享受的。还有,我可得提醒你,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我斗了,我帮着皇兄同你争了半辈子,你还没真正赢过我的,难道你打算连喝酒也输给我不成?”
“哦?经你这么一说,岂非我今日不醉不可了?行!干!”
在这一霎,唐悟嵩睁着半醉半醒的眼睛,冲着唐悟瑾哈哈一笑,畅快饮酒之际,仿佛真的如唐悟瑾所希望的那样,在这么短短的片刻之中,唐悟嵩忘却了自己和面前二人勾心斗角了数十年的种种恩怨纠葛,三个人全都放下了所有的心事和旧仇,如同三个彼此之间从未有过任何嫌隙的亲兄弟那样,就着面前的佳酿,喝了个酣畅淋漓。
再度浮下三大白,估摸着唐悟嵩这会儿是真的不胜酒力了,唐悟瑾倒也没有再继续劝酒,只是沉默片刻,旋即无声地一叹,幽幽问道:
“悟嵩,你在这世上,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
此言一出,整间牢房都仿佛静止了一刹那,唐悟瑾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无论是太子还是唐悟嵩,都在这一刻被自己这句话狠狠地震了一震,想必心头也各自浮现出了不同的想法来。
“未了的心愿么?自然是有的,只是,你确定你能帮我完成?”
这种诡异的静默状态只不过持续了短短数息的时间,随后,唐悟嵩的声音便再度响了起来,其中却蕴含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戏谑之色。
看着唐悟嵩那等似笑非笑的神情,唐悟瑾又怎么可能猜不出来他心里头在琢磨些什么?当下也是轻轻一笑,点了点头,淡然说道:
“我明白了,你未了的心愿,就是想要坐上那张龙椅,在父皇百年之后,能够登基成为新皇。没关系,这件事情虽然我无法替你完成,但是皇兄可以,待得父皇百年之后,皇兄自然会帮你了了这个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