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祭拜过祖宗,才算是真正的礼成。
“嗯,听阿熙的。”凤月自他怀里出来,躺了下来,很快就睡过去。
瞧着她的睡颜,帝熙摇摇头,躺在她身旁,从她身后抱住了她。
凤月醒来时,身旁已没帝熙的身影。
“王妃,你醒啦。”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影二?”凤月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朦朦胧胧的,只能依稀看到个影子。
影二跑过去,跪在凤月床前:“四小姐,真的是你。”
她以为她死了,再也不回来了。
凤月伸出手,想把她扶起来,却摸到她的脸:“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帝熙早跟她们说过凤月的情况,可是看到她那张看不到往日丝毫痕迹的脸和满头的白发,她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不能说伺候过凤月多久,可是她过得有多艰难她们是知道的,看似风光的表面,实则杀机四伏,波涛汹涌。
她处于风浪中间,四处飘摇,纵然有帝熙和徐尚远相护,可他们本身就是个危险源。
实际上,她过得还不如平凡人家的女儿,起码她们有爹娘爱,亲人关心,凤月有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凤府一家要她的命,帝熙和徐尚远虽真心待她,却次次把她置于危险之中。
“不要哭了,凡事讲究因果,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何况我现在还活着,你这般哭丧不好。”凤月的前半句让影二脸上的哀愁更多,后半句却让她破涕为笑。
凤月这点是让她最为钦佩的,她从未听她抱怨过半句,天命不公之类的话她从未从她嘴里听到过。
在她看来,每个人的结果都是自己选择的,像她,选择了追名逐利,那有一天败了,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也很正常。
技不如人只能认栽。
“我去给四小姐把水端进来,她们几个也在外面。”影二擦了擦眼泪。
待影二出去了以后,凤月摸索着站起来,可能她以后都得这样了,起码的自立还是要的,不然迟早有一日她会死得很惨。
“嘭。”凤月撞到了凳子脚,想必是眼神不好,看偏了。
她稍微走开,往衣架走去,最后撞在了衣架上,哦,是靠太近了。
刚要摸摸被撞疼的额头,一阵风掠过,帝熙出现在她身旁,略微恼怒的声音随即传入耳朵:“怎的这般不安分?”
“总不能凡事叫丫鬟。”凤月笑笑。
总有一个人的时候,她只是眼睛不好,又不是眼瞎了,有什么做不了的?
“你视物不清,一个人总免不了磕磕碰碰的。”帝熙顺手拿下衣服,帮她穿起来。
凤月脸色有点红:“总会习惯的。”
帝熙手一顿:“我刚才去药房了。”
他得把药快点弄出来,凤月总不能一直看不见。
“嗯,我自己可以的。”他不用一直在她身边的。
“月儿,答应我,在我治好你的眼睛之前不能有事?”帝熙抱住她。
凤月好笑:“我能有什么事?刚才不过是被碰了一下,没关系的。”
他不要那么大惊小怪好不好?
影一二三四五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每个人的眼神四处乱瞄,却不敢出声。
“进来吧。”帝熙看了她们一眼,拥着凤月坐到了梳妆台前。
“让她们来好了。”凤月推了推帝熙。
在凤月看来,一个大男人做这些,再好看都有一些娘气,帝熙怎能娘呢?
纵然他男生女相,可是浑身上下都是透着男子气息的啊。
帝熙也不勉强她,拍拍她的肩膀:“我在外头等你。”
“嗯,扶我起来,我先梳洗一下。”凤月伸出手。
影二和影三赶紧把她扶起来,她们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凤月有种自己七老八十了的错觉。
梳洗完以后,凤月重新坐在梳妆台前:“跟以前一样好了。”
“小姐现在是王妃了,可不能随便了。”影三说道。
还未出阁时,可以不梳发髻,出阁了就必须要挽髻,代表已有夫婿。
“那梳个简单的好了,不要复杂的。”凤月摆摆手。
她最讨厌的就是复杂的,高高的发髻了,看得都累。
“好。”影三手指翻飞,很快就弄好了。
她邀功般看着凤月:“王妃,满意吗?”
话刚出口,旁边的几人就瞪她一眼,影三后知后觉的捂住嘴。
凤月伸手碰了碰,脸上带了笑意:“挺好的。”
出到大厅,帝熙拍拍身旁的椅子:“月儿,坐这。”
他知道,凤月不想他太过紧张,她希望他把她当个正常人,他就如了她的愿吧。
“吃完我们就回本府一趟。”帝熙递了块糕点给她。
凤月顿了下:“这么快?”
“嗯,必须的。”给她名分这样的大事,当然要快了。
凤月也不反对,这是迟早的事,那早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马车里,凤月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什么都没准备,靠了,人家本来就不待见她了,这样两手空空的过去,直接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了。
“阿熙,你该提醒我一下。”凤月抓抓头发,让她有点准备也好的。
帝熙帮她把弄乱的头发梳整齐:“昨天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告诉她了?凤月努力回想了下,对了,他昨晚的确是告诉她,要回本家一趟,可他没说是今日回啊。
“阿熙,莫要耍我。”凤月板起脸。
帝熙扯扯她的脸:“我可没耍你,月儿把整个王朝都送给我了,还需要准备什么?”
她能给的,能送的,已经毫不保留的给他了,还能再给什么?他又还能要求她什么?
“月儿是最好的,人去就好了。”帝熙柔声说道。
凤月揉揉身上的鸡皮疙瘩:“好了,不要肉麻了。”
帝熙手稍微用力,把她拉到怀里,他的眼睛对上她的:“我还能更肉麻点,月儿相信吗?”
“信,阿熙什么都做得出来,更恶心的自然也是信手拈来的。”凤月重重的点点头。
帝熙竟然无言以对。
打打闹闹中,马车停了下来,帝熙把凤月抱下车。
“阿熙,放我下来。”凤月挣扎。
这是帝府本家,他这样做是给她拉仇恨。
“青天白日,竟然如此有伤风化。”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帝熙怎知不好?只是凤月眼睛和身体不好,上下马车不方便,他懒得扶她,就直接抱她下来了,凤月说时他已经打算放她下来了。
哪知道就听到这句话,他不乐意了。
“若是玷污了奶奶的眼,奶奶洗洗就好了,不想见就回去拜佛念经,眼不见为净。”帝熙双手牢牢的把凤月困在怀里。
凤月把头埋在他怀里,算了,她天生就不招人喜欢,何必要勉强自己去讨好他们?
“混账,怎么和奶奶说话的?”一旁的帝辉连连敲着拐杖。
帝熙目光阴森:“爷爷,有些事我不追究不代表我不知道。”
当初他怎么对凤月的别以为他不知道,要不是看在他是他爷爷的份上,他觉得他会饶过他吗?
“今天我回来主要是带月儿认识下本家的人。”帝熙抱着凤月大踏步往里走,越过他们的时候,步子稍微顿了下:“要是哪个不爽的话可以不来。”
来了也只是碍眼。
“你,你,你……”帝辉被气得脸色发白。
他应该把那妖女打死的。
“爷爷,算了,三嫂挺好的,出身是低,可是没一个大家闺秀能比得上她的,你就不要要求那么多了。”帝清拖着帝辉。
这世上,再没人像凤月那般爱着帝熙,也没人比她更配得上他。
凤月站在帝熙身边,足足有余。
祠堂里,帝熙亲自点燃香,递给凤月:“月儿。”
凤月接过香,跪在地上,虔诚的拜了三拜。
“列祖列宗,我叫凤月,今天以后,我就是帝府的一员,必将恪守妇德,妇道,守夫君一世无忧。”
一句话,不仅震惊帝熙,也让跟来的人吃惊。
帝清看着她的背影,缓缓的笑了,眼里充满了羡慕,也仅仅是羡慕。
“我帝熙,娶凤月为妻,今生必定守护她,呵护她,列祖列宗见证。”帝熙一掀衣袍,跪了下去。
“哼,这里可不是你们谈情说爱之地。”帝辉一脸的不满,他们在列祖列宗面前说这样的话,成何体统。
凤月站了起来,朝他开口的方向看过去:“我们只是在列祖列宗面前表达自己的决心罢了,又怎能说得上是谈情说爱?帝老家主,这做人吧,得学会感恩,你说是不是?”
别忘了,帝府能有今日她可是功不可没,她不需要他记着她的好,可也别处处针对她,她的耐心可是十分有限的。
“不过是只乌鸦,飞上枝头真以为能成凤凰?”尖锐的声音传来。
凤月看不清对方的脸,不过听声音是个妙龄女子,敢这样当面说她的,想必是帝府里的嫡女。
“是啊,不过是只乌鸦,可是我一只乌鸦都能飞得上枝头,只怕你这只真正的凤凰还飞不上,你信不信,我一声令下,全帝都无人敢娶你。”凤月神色上满是狂妄。
“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不过我也不需要你们瞧得起,我已经嫁给阿熙了,无论你们承不承认,我都是国母,若是你们还不知收敛,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本宫不客气。”凤月双目摄人,明明看不见,却让人不敢直视,威严很自然的流露出来。
“月儿说的也就是我想说的。”帝熙阴诡的眼神一扫:“你们可以不承认她,可我的妻子只有她一人,谁看她不顺眼就是看我不顺眼,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到后面,帝熙声音里没有了半分暖意。
“为别人白了满头华发,居然也好意思当皇后,你的脸呢?”刚才女子的声音再度传来。
“帝茹。”帝熙脸上充满了杀气,别以为她是大房的嫡女他就不敢对她怎样。
惹怒了他,他照样把她给杀了。
凤月拦住帝熙,好歹是他血亲,动手对他没有半分好处。
“是啊,我好意思,有本事让阿熙休了我。”凤月挑衅。
帝茹被她气得跳脚,却毫无办法。
“事情办完了,阿熙,我们回去吧。”凤月靠在帝熙身上,在帝熙抱起她的时候,凤月扬起唇角:“你们最好不要有求着我的一天,不然……”
不然今日他们给她的难堪她会如数奉还。
看着两人的身影,帝清摇摇头:“爷爷,奶奶,你们不该这样对三嫂。”
凤月没对不起他们,甚至还帮了帝府不少。
“月儿,我还要进宫一趟。”帝熙抓紧她的手。
“我就不去了。”知道他有意带她上朝,凤月拒绝。
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以这个姿态出现在群臣面前。
“可是我们到宫门口了。”帝熙捏捏她的脸。
逃避可不是他的风格,迟早得面对的。
“那进去吧。”凤月神色无奈。
这人每次都这样,次次都是自作主张,不过谁让他大爷当惯了呢?她只能忍了。
当凤月和帝熙一起出现时,群臣震惊,反应过来以后齐齐下跪:“见过王爷,王妃。”
“平身。”帝熙坐在了皇位上,凤月和他并排而坐,大臣们知道,今天过后,有的事情不一样了。
“王妃得以醒来,可喜可贺,此等大事,应该普天同贺。”礼部尚书站了出来。
“尚书大人,本妃以前提醒过你,无须溜须拍马,又忘记啦?如今天灾连连,百姓流连失所,哪里值得贺?”
不咸不淡的一番话,却让礼部尚书流下了冷汗:“是,王妃教训得是。”
“王妃既然知道天灾连连,不知有何应对之策?”御使大夫站了出来。
这哪是真的问她的良策,是问她要钱的,这些年赋税征得少,花的银子多,国库早已空虚,哪里有多余的钱?
凤月把目光瞄准了泊国,这些年泊国的收成可是不错的,国库应该挺充盈的,不然哪来的胆子叫嚣?
“稍过几日。”
得到这个答案,大臣们面面相窥,眼里都充满了喜悦,还有点崇拜,他们就知道,凤月定是有法子的。
下了朝以后,很多大臣留了下来,凤月在帝熙的搀扶下走了下去,目光里并无焦点,“你们还有事?”
“王妃,臣家里有些上好的药材,对治疗眼疾有良效……”
“王大人这是公开的贿赂吗?”帝熙不阴不阳的说道。
“臣不敢。”他只是好心而已。
“真正需要的药你们手里没有,都回去吧。”帝熙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