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迪推开门时带进一股夜风,玄关壁灯在他眉骨淤青上投下阴影。娟子手里刚拿起的玻璃杯\"当啷\"砸在茶几上:\"老天!你这是......\"
\"家法。\"斐迪扯动嘴角想笑,却牵动伤口\"嘶\"了声。他伸手捏了捏妻子发凉的鼻尖,\"老太太给的临别礼物。\"
娟子抓着他胳膊往洗手间拽,急救箱被撞得叮当响:\"到底出什么事了?\"棉签沾着碘伏的手直抖。
\"听说要带走她金孙,\"斐迪对着镜子呲牙,\"老太太炸毛了呗。\"
\"要不我明早去跪祠堂!\"娟子棉球按在他渗血的额角,\"就说咱们不走了,给老太太端茶递水......\"
斐迪突然转头,沾着血渍的睫毛扫过她手背:\"那我这顿打白挨了?\"
娟子举着棉签愣住,忽然\"噗嗤\"笑出声:\"你是说......\"眼角的泪花在灯下闪,\"老太太松口了?\"
\"做梦呢。\"斐迪拧开冷水扑脸,血丝在水池里晕开,\"等集团交接完就走。\"
\"躲深山老林里?\"娟子撕开创可贴啪地按在他下巴,\"让他们翻遍地图也......\"
“试试看,国家会因为我们,来一次人口大普查的!”
娟子棉签\"咔\"地折断:\"斐家真能......\"
\"能。\"斐迪突然转身,沾水的手指在她掌心画了个圈,\"所以咱们得跑得比卫星快。\"
蝉鸣撕破盛夏时,斐迪望着监控屏里董事会表决结果,钢笔\"咔嗒\"扣上笔帽。
这半年他亲手为侄儿组建的智囊团正高效运转,报表上反对派的名字被红笔逐个划去。
\"小豪你看,\"斐迪将战略图铺满整张红木桌,斐宇的签字笔在三年规划区画出波浪线,\"这里要预留并购弹性空间。\"窗外玉兰树的影子投在密密麻麻的批注上。
娟子扶着腰踱到书房门口,孕肚在真丝睡裙下显出水波般的弧度。斐迪立即扔下文件搀她坐下,掌心贴着她紧绷的腹部:\"今早胎动得厉害?\"
\"是你闺女急着见奶奶呢。\"娟子笑着戳他手背。
走廊那头忽然传来德芳和佣人说话的声音:\"燕窝炖老三分钟都不成!\"老太太自从孙媳妇住进老宅,每天要亲自盯着十全大补汤。
斐迪执拗,但绝不冷血!
斐迪带着娟子入住了斐家老宅,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待娟子产下女儿,经常带着母女两人去宗祠看福伯。
自从斐豪当选斐氏集团董事长,婓迪办公室的灰越积越厚。
斐迪最后一次签字时,钢笔在交接文件上洇出个墨点。娟子默默收走他总摆在案头的紫砂壶,壶底还沾着去年清明前的龙井茶渍。
娟子没有再催促斐迪,她知道斐迪在做离开的准备,她不想让斐迪留下遗憾。
德芳对娟子十分的宠爱,尤其对斐迪的女儿更是欢喜,唯独对斐迪冷处理,保持着距离。
一年后,行李箱轮子碾过老宅青石阶时,斐迪抬手挡住玄关刺目的晨光。书房那盆君子兰叶片耷拉着,办公桌上集团年报已积了层薄灰。
城西咖啡馆里,斐宇搅拌着渐冷的拿铁,看对面那人用钢笔敲击着企划书:\"光伏项目要避开政策敏感区......\"斐迪的袖口沾着婴儿奶渍,却在铺开的蓝图上游走如指挥棒。
两年后的梅雨季,签字笔在股权转让书上洇出个墨点。
斐迪握着斐宇的手晃了晃,阳光里浮动的金粉突然刺痛眼眶,办公室百叶窗仍是那个倾斜角度,只是窗台绿萝的藤蔓已枯了小半。
\"真不回来看看?\"斐宇捏着协议书送到门口。
斐迪倒退着走进电梯,镜面不锈钢映出他比划的打电话手势。
想来,当初一家三口决定隐居时,也是相当随意,斐迪征求妻子和女儿的建议。
斐迪把旅游杂志往茶几上一摊,水晶吊灯在他眉间投下晃动的光斑。正在搭积木的女儿突然\"啪\"地推倒城堡,光脚丫\"咚咚\"踩着羊绒地毯扑过来。
\"要我说——\"小姑娘跪坐在父亲膝头,发梢沾着彩虹糖碎屑,\"咱们去雪能埋到腰的地方!\"她张开双臂比划着,\"白茫茫连到天边,人在里头就跟芝麻粒似的!\"
娟子拈走女儿衣领上的糖渣,丹蔻指甲掠过丈夫手背:\"我倒想住四季轮转的地界。\"她摘下阅读镜,镜链在晨光里晃出金弧,\"春日穿烟紫软绸,冬天裹银狐大氅......\"
“好,那我们择日出发。”
斐迪的家庭地位,决定他只能顺从妻女。
翌日外出时,女儿突然拽了拽父亲的衣角:\"爸爸,那我们到底选什么地方呀?\"
\"这个嘛......\"斐迪摸着下巴假装思考,忽然瞥见街角闪着金属光泽的转盘赌局,“哦,让我想想!”
斐迪低头对女儿说道:“我们玩个游戏,我国有四个州四季分明,就用转盘的指针的四个方位,每个方位假定每个州,最后指定的方向便是我们未来的家”
小姑娘踮着脚扒住转盘边缘,小皮鞋在石板路上蹭出细响,\"要是停在中间格子怎么办?\"童真的声音十分悦耳!
“不会的,我的女儿是天使,生下来就会一直有神明护佑的”
说话间,斐迪将随身携带的窃听器的磁铁卸了下来,
斐迪来到转盘前,看到上面写着二十元一次,转盘每个格里填着0至200不同的数字。
斐迪拿出二十元交给摊主,“可不可以借我们用一下,不赌钱”
摊主为的就是这二十元,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斐迪让女儿设定四个方位,女儿歪着头想了想,竟然放弃了上下,只在转盘左右紧挨着两个小格作为目标。
\"小机灵鬼。\"斐迪刮了下她的鼻尖,磁铁在掌心转了个圈,\"来转指针吧。\"
在指针速度放缓时,斐迪手指夹着磁铁,在右侧的格子上方挥舞,嘴里喊着‘停、停、停’
\"哇!是右边!\"女儿蹦得老高,小辫子在空中划出弧线,左右手同时和父母击掌,清脆声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转身离开时,斐迪与摊主目光相撞,对方正用脏兮兮的袖口擦着额角冷汗。
妻子凑近耳语:\"怎么弄的?\"
斐迪摊开手掌,露出磁铁笑着说道:“你也可以成为神明的!”
深夜的电脑屏幕泛着蓝光,斐迪夫妻头碰头趴在键盘前,鼠标划过十几个卫星地图。
\"这个镇子连红绿灯都没有!\"妻子突然戳着屏幕,光标最终定格在某个被草原环抱的边陲小镇。
他们在牧草摇曳的晨光里支起晾衣绳,在麋鹿踱步的晚霞中烤苹果派,把日子过成了童话。
直到某天晚餐时,妻子用叉子敲了敲枫糖浆瓶子:\"咱们得跟镇民们喝同个牌子的啤酒才行。\"
斐迪第二天就蹬着工装靴走进化工厂,把工艺师证书塞进储物柜最底层,现在他是合成药厂的第三车间工人。
妻子反倒翻出尘封的体操服,在社区活动室挂起\"小羚羊体能训练营\"的霓虹灯牌,把镇上的熊孩子训得能空翻过牛奶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