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丝扫过他的脸颊,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想抬手拂开,又有些舍不得。靠得如此近,他能闻到她发间有淡淡的花香,分明不是浓烈的味道,这一刻却像将他熏到了似的,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让她身上的香味有沁入更深的机会。
王晋维持着下蹲的动作,双手悬空地僵住,然而那抱着他的人却仍不满意,哑着嗓子问:“你怎么不抱我?”
鼻音很重,听起来像撒娇。
他有心调笑她两句,而事实上双手不受控制地落到她背后,轻轻拍了拍。
想不到这人看着不太正经,这时候却很正人君子嘛。
姜祸水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些想笑,她心中一动,手摸索着探到他的脸上。
王晋迅速扣住她的手腕,没给她碰到脸的机会,并先发制人,似笑非笑地问:“想亲我?”
“……”
姜祸水猛地推开了他,不给他转移话题的机会,眯着眼,“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
那只偷袭未果的手还被他抓在手里,少年掌心温热,面对她的质问笑得从容,反问:“你觉得我是谁?”
“你是……”
剩余的话在少年猛然放大的脸中尽数咽下,唇上的触感如同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
姜祸水满脸震惊地看着他猝不及防亲了她一口之后笑着跳到窗外,斜倚着睨她一眼,口吻中尽显大度:“下次想亲我的时候,提前说一声,让我来,不用这么主动。”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落下这么欠打的一句话之后,少年转身离去,玄衣与夜色相融,直到姜祸水再也看不见他的背影。
她本以为这夜自己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合衣躺在床上的时候,闭上眼,王晋的脸跃然脑海,明明是一张貌不惊人的脸,笑起来的时候为什么会让人移不开眼呢?
心情莫名其妙地平静下来,入睡前,脑子里闪过的念头是——
真可惜,王晋只亲了一下,她都没来得及对比。
……
喀嚓——
院子里那棵一人合抱的桂树被一道霹雳惊雷给劈倒了,暴雨倾泻,这么大的动静惊醒了刚刚入睡的姜祸水。
天气陡然转变,姜祸水腹部和右手尚未痊愈的伤口隐隐作痛,她额角渗出冷汗,咬着唇忍耐着这磨人的痛意,却再也睡不着了。
眼前是一片她尚未熟悉的黑暗,没听到任何动静,想必被惊醒的唯有她一人罢了。
姜祸水默不作声地坐起来,摸索着外袍穿上,忍着痛意下了床,一步步往外走去。
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身上,很快将她身上的衣衫打湿,姜祸水打着寒颤,却没有一点回头的意思。
她武功半废,再也无法有孕,现在还是个瞎子,活在世上只是个给别人增添麻烦的累赘。
所有锋利的东西都被夏濯命人收好,连她的发簪也一个不剩,可是一个人如果一心求死,手段何止一种?
女子披头散发,身着红衣,脸色苍白如纸,在雨中瑟瑟发抖,孱弱如池中浮萍,明明腹上有伤,却倔强地挺直背脊。
少年站在她离开时的屋檐之下,无声冷嗤。
又看不到有没有人在看她,还这么骄傲做什么呢。
要找死,就让她死好了。
心中这么想的,手上却将伞撑开,疾步跟了上去,走在她身侧,大半伞面都撑在她头顶。
方才还疾厉袭来的冰雨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头顶响起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姜祸水停下脚步,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泷儿?”
没人应。
“叶葵?”
“王婶?”
“吴伯?”
将她能想到的所有庄子里的人都叫了个遍,却始终没得到那人一声应答,姜祸水突然觉得不对劲。
双目失明后,她的听力比之前敏锐很多,有人从她身后走来,还打着伞,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修竹?”她试探地问。
少年再也忍不住,冷冷哼了一声,用改变过后的嗓音说:“他可没你想象中的在乎你。”
至少不会冒着雨夜来寻你。
这是她从未听过的陌生的声音,姜祸水心生警惕,想与他离开距离。
少年看出她的想法,嘲讽道:“你怕什么?不是一心求死么?”
不知道怎么回事,姜祸水一听他说这话就忍不住回嘴:“知道你还管我做什么?”
“呵,我当南瑟首富之女是个多了不得的人物,结果是个受到点挫折就要死要活的女人。”
被踩到了痛脚,姜祸水情绪激动地反问:“这是一点挫折吗?!”
“我的右手,废了!”
少年打断她的话,不以为然,“右手废了又怎么样?你不是还有左手吗?”
姜祸水心一跳,结巴了一下,“我,我眼睛也瞎了。”
“又不是治不好,你的好朋友不是医圣的徒弟吗?怎么,她竟如此无能?”
姜祸水下意识反驳:“你不许说她!”
“我以后都无法有孕了。”
少年疑惑道:“你这么喜欢孩子?”
姜祸水一怔,“这倒不是……”
“喜欢孩子就一定要自己生?天下这么多孩子失去了父母,你若想养,有的是。还是说……”
他话锋一转,变得锐利起来,“你也和后院女子一样,要靠孩子争宠,以为能靠孩子绑住男人的心?”
姜祸水摇了摇头,她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
“那你在想什么?”
面对他跑出的问题,姜祸水茫然了一下。
为什么在她看来每一个无解的难题,到了他口中就变得无足轻重了?而她却无法反驳。
愣了半天,姜祸水才憋出了一句:“我这么无能的人,活着也是个累赘。”
“有人说你是累赘了?谁说的?夏濯?他嫌弃你了?”
姜祸水摇头,没有人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但她有自知之明。
“原本可能没人觉得你是累赘,现在恐怕有了。”少年冷笑,“你借着自我唾弃的由头作践自己,到时候伤病加重,可不连累费心照顾你的人了?”
姜祸水皱眉,“我没有!”
风势大了起来,一柄小小的伞显然起不了什么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