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沈聪预料的那样,方儒先的确去学校给儿子善后了。
他儿子念初三,明年就要参加中考。
别看方儒先老实本分,书呆子意味明显,可他儿子却是个小霸王,打架斗殴,泡妞逃课,除了学习无所不能。
三天两头在学校里闯祸,方儒先去学校的次数,都能跟他上班相媲美了。
方儒先是绞尽脑汁,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甚至皮带都抽断过两根。
结果收效甚微,儿子每次都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什么毒誓都发过了,到头来,出不过三天,照样惹是生非。
为此,方儒先给儿子换过三所中学,不是他主动转学,而是被学校劝退。
今天这次有点麻烦,儿子把人打了,脑袋上缝了三针,包得像粽子一样,生怕不知道孩子受伤。
而且,家长是做生意的,不差钱。
赔多少钱都不答应,非要把方儒先的儿子送进去不可。
方儒先在祥云区委工作,他们根本不在乎,他家亲戚还在市委呢,怕你作甚。
反正方儒先好话说尽,对方家长始终不松口,说别的没用,只有经官这一条路可走,其他免谈。
学校那边就是调解,让双方私了,要不然,他儿子就只有开除了。
把方儒先愁得都快原地转圈了。
回到一科,何薇主动过来询问,方儒先气哄哄的就把事情来龙去脉讲述一遍。
并且恳求何薇,她爸爸认识人多,能否请何老板出面帮着想办法。
何薇也犯难,这事在方儒先算是大事,可在她爸爸眼里,就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
大事情找他,那是对他的尊重,这种小儿科,岂不是侮辱他何老板吗。
沈聪不以为然,除了阴阳怪气的说风凉话,一点有用的主意没出一个,等于白给。
因为之前嫉妒厉元朗,方儒先好久没搭理厉元朗了。
事到如今,更是不可能找厉元朗帮忙。
厉元朗还不如他呢,小科员一个,又人生地不熟,找他纯粹浪费时间。
实在没辙,方儒先只好低头去找李可为,怎么说,李可为也是区委,人脉广泛,说不定就有办法。
李可为一听这事,脑袋当即摇成拨浪鼓。
“老方啊,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不知道怎么帮你。”
听着李可为打着官腔的为难样,方儒先心凉半截,祈求李可为看在多年同事份上,无论如何帮他一把。
儿子才十五岁,就这么被弄进去了,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况且方儒先身份特殊,儿子一旦判刑或者进入少管所,或多或少都会对他产生不利影响。
这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李可为经不住方儒先的纠缠,当着他的面打了几个电话。
得知真相后,无可奈何的直叹气,“老方啊,受伤孩子父母没撒谎,他们一个亲戚的确在市委工作,还是个科长,比我这个科长正宗多了,纯纯的正科级。”
“而且,他的背后是市委尤副书记,我真是无能为力,你还是另想辙吧,对不起了。”
方儒先一听当即傻眼。
尤副记都惹不起的大人物,他一个普通小科员更是不敢惹。
方儒先急得都快哭了,站在露天阳台上,一把接一把薅着头发,快把自己薅成和尚了。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有只大手拍在他的肩膀上,顺手递过来一支香烟。
方儒先没有接,而是回头一瞅,却是笑眯眯的厉元朗。
当时气得不打一处来,一把扒拉开厉元朗的拿烟的手,没好气的说:“你来做什么,是来看我的热闹吗!”
厉元朗并没在意,依旧保持笑模样,自顾点燃烟,深吸一口说:“方哥,孩子的事情就交给孩子自己解决,你何必插手呢。”
“说得轻巧。”方儒先瞪眼道:“敢情不是你的孩子了,他都要被对方送进去了,我当父亲的能看着不管么。”
“呵呵。”厉元朗吧嗒一口嘬着烟蒂,却没头没脑问出一句话,“方哥,你儿子抗揍吗?”
“什么?”方儒先瞪大眼睛,不解问:“你是什么意思?”
厉元朗解释道:“他把人家孩子打了,就让对方孩子打回来,一报还一报,看他们怎么说。”
方儒先吃惊的看着厉元朗,大脑则在飞速运转,立刻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惊讶的一拍大腿,指着厉元朗说:“你的意思是……哎呀,我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方哥,不过可要交代好你儿子,这个揍必须要挨,最好整得比对方还要严重一些。”厉元朗继续解惑说:“你儿子善于打架,自然也懂得保护自己,知道怎么挑衅,怎么让人看起来受伤严重,实际上只有皮外伤。”
又吸了一口烟,掐灭后转身走开,临走时不忘叮嘱方儒先,“最好留下证据,这玩意关键时候有用。”
方儒先已经被逼到绝境,与其求爷爷告奶奶,不如试一试。
也让儿子体会一下被人打的滋味,省得惹是生非。
于是他一狠心,当即掏出手机……
厉元朗没有想到,今晚两件事情撞车了。
章来左打来电话,说晚上请他喝酒,美其名曰庆祝厉元朗康复出院,还喊了管一夫。
而唐智则是亲自打了厉元朗的手机,约定晚上七点,请厉元朗去区委招待所坐一坐。
看得出来,这位唐法,尤其对果河非常痴迷。
正好厉元朗手中有一枚果河篆刻的私人印章。
说起来,这枚印章还是孙奇给他的呢。
孙奇曾任甘平县原副,他和果河有过交往,印章就是果河送给他的。
后来,厉元朗推荐孙奇担任水明乡的乡长,孙奇投桃报李,就把这枚印章转送给了厉元朗。
也是机缘巧合,厉元朗的拉杆箱里不知什么时候放进这枚印章,还是无意中收拾东西才发现的。
思来想去,厉元朗便告诉章来左,让他和管一夫先喝着,他随后就去。
然后,揣着这枚印章,直接奔向区委招待所。
唐智的家住在祥云区委家属院,他在区委招待所也有专门房间,平时休息用的。
毕竟他和厉元朗关系不是很近,还到不了让厉元朗去他家的程度。
不过,能够把厉元朗叫到区委招待所的房间,已经算是莫大的荣幸了。
敲门进来,唐智正在办公桌上挥毫泼墨,奋笔疾书。
也没跟厉元朗握手,而是笑眯眯问:“元朗,你过来看一下,我刚写的这几个字感觉如何?”
厉元朗慢慢走过,低身由头至尾看了一遍,啧啧赞叹道:“唐书记,您今天的字恕我直言。”
“噢?”唐智闻听此言,顿时来了精神头,想一个虚心听讲的学生一样,认真打量着厉元朗的表情,“你说。”
“您今晚的字,比我在您办公室里看到的更有果老的意味了。”说着,厉元朗冲着唐智竖起大拇指。
呼……
唐智长出一口气,这大气喘得,把他吓了一跳。
但是,厉元朗的话却是拐弯抹角夸奖他,唐智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却假装谦虚的说:“元朗,你这话说大了,大了,我哪有这个本事,能越学越像。”
“真的。”厉元朗正色说:“您看一看这几笔,往上挑得多么自然,多么飘逸,多么有点睛之笔。”
“是吗?”唐智仔细看着那几处往上挑的笔划,不住点头说:“嗯,还别说,是比之前挑的顺畅多了。”
随后,他指了指桌上,对厉元朗说:“来,你试着写一写,我好学习。”
“唐书记,学习谈不上,是我向您学习。”
“别客气了,你来写,我给你研磨。”
架不住唐智的再三要求,厉元朗撸了撸衣服袖子,拿起毛笔,在展开的宣纸上当即欻欻写下八个大字。
唐智看到那八个字后,顿时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