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双买了明天的车票回老家过年,她已经好几年没回过家了,她是个勤快又手巧的姑娘,哪怕是在干农活,也会挖些草药攒了卖。
还帮村里的人做衣裳,虽然每次只能得到几毛票,下乡这两年也攒了十几块钱,照她的话说,家里兄弟姐妹多,每年办年货的钱都不超过十块。
她又考上大学,能拿到补贴,今年回老家一定能让弟妹吃顿饱饭,穿件新衣。
沈灵月便把从军区拿的零食分她一半,又把自己准备做新衣裳的两块料子给了她,李佳双开始死活不要,沈灵月直说,她是自己唯一的好朋友。
不要跟自己客气,希望她未来能如愿以偿,成为一名优秀的老师。人海茫茫,不知道这次分别之后,下次相见又是何时?
回护林员小屋的路上,沈灵月一直在想,她改变了命运,那么这一世的命运纠葛是不是已经跟前世完全不同了?
也许她根本就不用担心顾司白的问题,更不用害怕她,因为命运已经改写,两人不会再有交集。
不光是因为叶炎,还因为她自己。前世她的前半生,从未想过自救。遇到李朗,她想让李朗把她从糟透的家庭中拯救出去。
结果就是被李朗和沈灵娟联手欺骗,身体坏了,钱没了,人还被送到疯人院。
那时她依旧没想自救,甚至一度觉得自己真疯了,不然为什么别人都信李朗的话,不信她的?
所以顾司白出现时,她简直把顾司白当成她的救世主。
她再一次被伤害,也是情理之中的,一个连自己都不喜欢自己,没有自我,没有灵魂,只会依附别人而活的傀儡。
男人或许会因为你的美貌,你的柔弱,一时心软,一时着迷。可那是无法持久的,只有闪闪发光的灵魂,才能吸引人。
无论你陷入多少次泥潭,唯一能拯救你的,只有自己!
幸好,这一世沈灵月早早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她爱叶炎,但她更爱自己!这一世,她不会为任何人,舍弃自己。更不会将自己的未来和命运,交到任何人手里。
叶炎见她久久没有出声,不禁轻声问:“你在想什么?放心,就算李知青回到老家,你们也可以经常通信的。”
沈灵月轻笑道:“我就是在为佳双姐高兴,她为人热情,又有理想。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教育工作者!”
而不是一尸两命地死在小山村。
“那你的理想呢?”叶炎轻声问。
沈灵月偏着头想了想:“我要挣钱,挣很多钱,捐给科研机构,捐给军中。帮我们造飞机、造大炮、造航母!”
叶炎低声闷笑起来,沈灵月用手肘怼他:“你笑什么?觉得我在吹牛吗?”
叶炎忙笑道:“我只是觉得,灵月真有志气。”
沈灵月想到刘首长的话,轻声道:“南海那里很不太平,你去了之后,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
叶炎点头:“那边至今还有小鬼子的船经常过境骚扰。”
沈灵月恨恨地说:“要是有机会,多杀几个小鬼子就好了!”
还没到小屋,小黑狗的叫声就传了过来,欢快又焦急,好期待主人回家。
沈灵月可惜地说:“不能带走它,好在它给自己挣了个铁饭碗,以后就是军犬了。”
回到自己家感觉就是不一样,虽然小屋比宿舍要冷,又寂寥又空旷,但感觉就是很自在。
院中积满了雪,叶炎没扫,只用砖头在院中铺了一条小路。他解释说:“我觉得你会喜欢满是雪的院子。”
沈灵月连连点头:“确实很有意境,泥地雪一扫,到处都是污泥,这样很好。”
屋里插了一大瓶腊梅,香气扑鼻,厨房还在烘着猪肉脯,罐子焖着羊肉汤,肉香味诱人。
叶炎提来一个大铁桶,里面是烧的碳渣,上面铺着旧棉毯子:“把脚放进去暖暖。”
又端来炭盆给沈灵月烤火,桔子、糍粑、瓜子、茶水放在旁边:“想吃糍粑就烤。”
沈灵月失笑:“你把我当祖宗招待啊!也让我干点什么嘛。”
叶炎蹲在她面前,暖着她的手说:“你只要坐在这里就好,看到你,我就高兴。”
沈灵月捧着他的脸:“什么时候这么会哄人啊!我不在家的时候偷学的?”
“我炖了羊骨汤,面也醒好了,你还想吃什么?”
沈灵月扫到门后一堆沙里埋的萝卜,农村家里没地窖的都这样储存萝卜,不容易糠。
又看到桌上玻璃罐头瓶里装的炒干的虾米,这可是好东西啊!不知道叶炎在河道里捞了多久才捞到这些?
“萝卜丝炒虾米,我想吃。”
叶炎点头:“好,这些虾米我是想给你带到学校吃的。”
沈灵月摇头:“要带也该你带,大学食堂好歹不缺吃的,听说海岛那么物资匮乏,你要多带点吃食去。”
叶炎笑了:“海岛不会缺鱼虾啊!”
沈灵月顿时红了脸,自我描补:“缺淡水虾,反正你都带上。”
两人相视一望,都笑了起来。
沈灵月又感叹道:“放心吧!再过几年就不会缺粮食了。”
她没敢说太多,叶炎聪明,说不定会让他察觉到什么。
罐子柴火焖的山羊肉,那是真香!后世很难吃到这么香的羊肉。
叶炎竟然学会了扯面,煮好后浇上羊肉汤,撒点蒜苗碎,灵月把一碗面吃得一干二净,撑得直接瘫在椅子上不动。
小黑狗学她,滚在她脚边,四脚伸着也不动弹。
叶炎收拾了碗筷,连桌子都是他擦的,沈灵月过意不去:“你要一直这样,我会被惯坏的。”
别人是被父母惯坏的,她倒好,被老公惯坏了。
叶炎洗了碗随口问一句:“军训很苦吧!”
沈灵月压根没防设:“思政课还好,李团长很喜欢我,对我要求不严,只让我写报告。
就是体能训练,顾司白讨厌的很,我晚一分钟他就在宿舍外面吹哨。”
叶炎一怔:“顾团长是你的教官?”
“是啊!我没跟你说吗?”
叶炎垂着眸,声音清冷了些:“顾团长要求很高?”
沈灵月抱怨道:“是非常高!我一个动作不标准,他就罚做几十遍。每天跑操跑得我腿都细了。”
叶炎突然抬起她的腿,灵月吓一跳:“干什么?”
“给你揉揉。”
灵月撒娇地把椅子往他身边搬:“要是你是我的教官就好了!”
此时天已近黑,屋外寒风卷着残雪在呼啸,屋里夫妻俩依偎在火盆边,烤着火喝着茶说着话。
灵月觉得,如果就这样过一辈子,也很不错。
烧水壶响了,叶炎放下她的腿:“我去给你打水泡泡脚。”
沈灵月真的不好意思了:“还是我去吧!你都忙半天了。”
叶炎递她一块姜和捣盅:“那你把姜捣了,听说你们女人用姜泡脚对身子好。”
他把水端来的时候,灵月已经脱了鞋袜,两人虽是夫妻,但灵月总觉得让他给自己洗脚很不好意思。
坚持自己洗,好笑的是她穿得太厚,擦脚的时候姿势实在有点搞笑,叶炎笑着接过毛巾,给她擦干净脚。
直接抱她上床:“你把衣裳脱了,我搭到炭盆上烤烤,明天早上穿暖和。”
他还很细心地用小红盆又端了一盆干净水进来:“你洗脸,我去泡脚。”
沈灵月红着脸点头,把卧室的门关上,脱的只剩下里衣,才下床洗脸然后洗某部位,再换件干净里衣。
滚到被窝最里面,发现里面竟然有个暖水袋。再次为叶炎的心细感动,真的要被他惯坏了。
叶炎用一种弥补未来四年分隔两地的心态,势必让灵月在这十几天里过得舒心自在,真是做到让她十指不沾阳春水。
把她当小孩子照顾着,还把灵月因军训养出来的生物钟给调整了。
五点五十,山里听不到鸡叫,没有闹钟,她竟然能一个激灵醒来坐起。
叶炎本来已经起床了,他同样养出了生物钟,但听到灵月自嘲地说:“已经不用军训了,不行,我要睡到自然醒!”
叶炎又回到被窝搂着她:“那就睡!”
灵月靠在他怀里,再次睡着了,这一觉睡到九点才起,睡得很是满足。
红豆粥在锅里热着,蒜苗早就切好,鸡蛋也搅好放着,灵月洗漱的时候,叶炎把菜炒好。
他自己却不吃炒菜,就吃咸菜佐粥。
还单独给灵月做了一碗红糖酒酿糍粑,别有深意地说:“补补,昨晚累着了。”
灵月脸一红:“知道的话就把力气在白天使完了,别留着晚上折腾我。”
叶炎摇头:“还是多补补吧!”
意思很明显,晚上还要继续折腾你。因为很快就要分隔两地了啊!
他甚至问灵月:“要不要睡个午觉?”
灵月脸更红了:“去你的!大冬天谁睡午觉!我还要做衣裳呢!”
年前几天都是这样,灵月白天做衣裳,灵感来了就写写稿,她准备弄个小号投普通杂志,大号只写军区杂志和人民日报这类。
叶炎化身厨子兼管家,连厨房都不用她进。
但到了天黑上了床,角色就变了,每一次都是灵月再三求饶,他才肯罢休。
“你怎么跟不会累一样?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以前一晚上最多三次,并且时间也不长,灵月求饶他就放过。
叶炎捧着她的脖子在黑暗中摸索着吻:“以前你身体不好,怕累坏你。军训很有用,可以久一些。”
沈灵月捶他:“我军训那么辛苦,难道是为这事?”
叶炎低头,重重地咬住,瞬间,灵月只觉尾椎骨一股麻意,从骨底窜到心脏,然后传到大脑。
如果有灯的话,叶炎就会发现,她的瞳孔失焦、泛散……
期间夫妻俩还去泡了一次温泉,叶炎重新拿石头垒的池子,刚好在山洞里,不用担心被人看到。
山洞外面就是雪,那意境还真不错。灵月可惜地说:“有了驻军,这里不可能变成景区了,不然大乔山能成为温泉度假村。”
这一次两人没敢在这里乱来,生怕被哪个好奇巡逻的同志发现。
她真的是来洗澡的,县城里有澡堂,可去那里洗太麻烦了。在家里小盆洗到底不畅快,温泉就在家门口不远,放着不用多可惜啊!
这次两人是挑下午来的,还有意外之喜,因为温泉的原因,山涧的温度比外面高,山溪边上竟然已经有野菜长出。
荠菜很是鲜嫩,灵月挖了不少,刚好过年时包饺子。
张村长上山给他们送过一回东西,说知青所的人都回家过年了,明年不会有知青来,大家到是挺舍不得的。
问灵月和叶炎能不能下山到他家过年?好好热闹热闹。
灵月当然拒绝了,她只想和叶炎单独过年。
张村长还带来了几封信,有叶炎的也有她的,其中就有菁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灵月不动声色,没当着村长的面打开。
她担心被村民知道,往后都不得清静,在这个时代,大学生是稀罕物,菁华大学那更是稀罕物中的稀罕物!
她看到一个信封上熟悉的字,顿时脸色不好看,因为那是沈雷的。
沈雷竟然跟无事发生一样,说着家常,想让她和叶炎回家过年,又问她准备去哪上大学?他要给她寄生活费。
沈灵月看得满脸恶心,她以前沈雷是被汪素云装出来的温柔给骗了,现在才明白,那里是被骗!他们骨子里就是一路人!
利已主义者,只要对自己有利,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什么人都能低头。
要是前世,沈灵月看到父亲这样一封诚意感人的信,说不定真会回家过年。
但今生嘛,不可能的!给钱我都不会回去,户口已经随迁了,除非你去法院告我养我,否则咱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沈灵月估计这封信是汪素云指点他写的,肯定是知道自己考上大学,又来拉拢她的。
她直接把信放在炭盆里烧了,叶炎好奇:“谁的信?”
沈灵月淡淡地说:“我父亲的,让咱们去他家过年。”
叶炎哦了一声,把手里的信也丢炭盆里烧了。
沈灵月向他挑了下眉,他同样淡淡地道:“我母亲的,让咱们去叶家过年。”
两人相视一望,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