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贝弛猛地挑眉,期待的伸出手,看着掌心意念集中。
来!来!来!
“咕咕咕——”
腹部突然传来叫嚣声,成功的让余贝弛破功。
呵呵,想多了。
余光偷瞄了一眼身后似乎还在盯着他看到一人一仙,余贝弛立马一蹦一蹦的往屋里去。
转移话题道:“哎,你们没吃饭吧?我点外卖了哈。”
话音未落,左手已忙乱地去掏裤兜里的手机。
姜阿笱唇角微扬,既非欢愉亦非讥诮,万物在其眼中无声流转。
忽有穿堂风掠过,裹挟着灶间爆炒辣椒与姜蒜相遇时腾起的呛鼻辛香。
嗅到这么重的味道,姜阿笱鼻翼微不可察地翕动,眉峰如被惊扰的鹤羽,骤然聚起。
这周遭的烟火味未免太重了些。
姜阿笱不适地转身,青石板上投落的剪影晃了晃。
见神仙回了屋里,石头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立马跟了上去。
还倒在地上的门板在脚下吱呀作响。
姜阿笱步履轻若流云地走向放在餐桌上的水盆。
盆中的那一尾黑鱼正以圆形轨迹游弋,尾鳍划开水花。
察觉到姜阿笱的动作,石头跟着一起趴在餐桌上:
“神仙,你想起来这鱼身上的图案是什么了吗?”
可姜阿笱只是低着头,并未说话,俯身凝视着黑鱼鳞片的眼睛一眨不眨。
在远处看活像一个雕塑。
贯彻落实狗腿行动的余贝弛一边捶打着腿,一边把石头拽到一边:
“神仙忙着呢,你别碍事。”
听到这话,石头低头,撅着嘴嘟囔道:“我只站在那,不碍事。”
“谁说的?你站在那就是碍事。”
没好气的回话,余贝弛皱着眉头,手臂猛地一拽,硬生生把石头拖到沙发跟前。
然后“啪”地将遥控器甩到石头怀里:
“行了,自己在这里看会动画吧,神仙日理万机,别打扰他。”
说这话时刻意的盯着姜阿笱默不作声的背影,生怕这个神仙听不到自己表忠心、替他着想的话。
看着余贝弛刻意的动作,石头了然的眨巴着眼睛。
这个人又开始在神仙面前表演了。
他拿起遥控器,挪了挪屁股安静地坐在沙发角落,瞳孔中倒映着电视上五彩斑斓的色彩。
被让出一片空间的姜阿笱眉峰微蹙,伸出手轻拂水面,荡起细碎涟漪。
《庄子》寓言中有鲲鹏化鱼之说,可这黑鱼却没有那般逍遥道韵。
曾随元帅到北海龙宫之时,也未见过这种鱼。
这黑鱼仅仅是略通人性,且看这般形貌,应只是普通水族。
蓦地,姜阿笱看着水盆里未消的水波,脑中回想起这黑鱼不知从何发出的琴声。
古意盎然,万壑松涛,细雨润物。
刚直处若金石不屈,婉转时如藤蔓绕梁。
那琴声不似现在。
姜阿笱指尖无意识叩了叩盆边,黑鱼突然静止,其身上的交错重叠的圆纹在水中隐约反光。
琴声……
想起什么,姜阿笱眼睫忽颤,眼帘掀起两秒后再度垂下。
睫毛在眼尾投下浓密的阴影。
他的头又低下几分,细数着黑鱼身上、自头至尾的圆纹。
一、二、三……
总共十三道圆纹。
难怪他觉得这鱼鳞排布的图案如此的熟悉。
姜阿笱眼睑猛地掀起,发梢被激荡的气流带起几缕。
此时,余贝弛正拿着送达的外卖进门,看着抬起头的姜阿笱立马挂上笑脸招呼他吃饭。
却听到姜阿笱淡淡的开口:“我想起这黑鱼的来历了。”
闻言,余贝弛一个冲刺来到餐桌旁,顺手将外卖扔到桌子上。
石头也是,连电视都没关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神仙,神仙,那这怪鱼是什么啊?”
姜阿笱的黑眸恍若两块切割完美的墨玉,在骤亮的眸光里折射出万千星屑。
他用指尖倏然轻点水面,涟漪未及扩散之时,黑鱼尾鳍震颤。
迸出古曲的泛音。
“是琴。”
余贝弛盯着黑鱼看了两秒,猛地扭头,看向面露正色的姜阿笱:
“啊?琴?琴还能变成鱼?”
姜阿笱点头:“这鱼身上的圆纹总共十三道,其实是徽饰,以琴弦为骨。”
此时想起来这黑鱼的身份,再看鱼尾拍打处激起的,并非普通水花。
而是凝结成琴轸形状的浪珠。
“我曾听其他仙家提起过,俞伯牙因为钟子期去世,将琴投入渎中,琴入水的一刻便为鱼。”
而现在处于这水盆里的黑鱼,便是那条入渎的鱼。
余贝弛使劲一拍手,急忙回想着自己曾经学过的课文:
“哎哎,这不就是伯牙绝弦嘛,那叫啥来着……”
正在他脑中噼里啪啦带火花之时,一旁的石头仰头,豁然道:
“巍巍乎若高山,洋洋乎若流水,这鱼竟然是伯牙的琴。”
“对对对,”余贝弛使劲点头,“就是这句。”
难怪他当时听到那琴声,眼前瞬间出现高山流水的画面。
原来这鱼是俞伯牙的琴!
难怪啊。
姜阿笱抬头,语气中多了几分怅然:
“从前听闻之时只以为是民间百姓的杜撰,没想到竟然真有此事。”
天地之间,音律本为通灵之物。
知音虽逝,琴心当与山川同寿。
俞伯牙将琴掷入渎中,琴身入水刹那,七弦化虹光,徽位凝星辉,琴体融作鳞与鳍。
“琴入渎,便为琴鱼,伯牙悲恸之际,是将毕生知音之契托付天地。”
姜阿笱暗自叹气,眉间缓缓松弛。
难怪这鱼修为普通。
伯牙琴音超脱凡尘,暗合大道,这琴受天地点化,自生灵智。
石头抓了抓脑袋,看了看琴鱼,又抬头看向姜阿笱。
眼中浮现疑惑之色:
“可是,课本上教的是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和神仙说的不一样。”
旁边的余贝弛愣了两秒,迟钝的点头:
“没错,我学的也是这样的,伯牙把琴摔了。”
姜阿笱笑着摇头,水盆中的琴鱼随着神仙情绪的变化而变换音律。
琴鱼鳃部翕张,所发出的琴音让人听之心身愉悦。
“人,不一定能接受自己肉眼所见,他们往往能接纳的,是自己理解内的事情。”
姜阿笱打了个哑谜,眉眼含笑,看向身旁求知欲极强的两人。
石头是真的好奇姜阿笱所说为什么和书上不同。
而余贝弛则是单纯的想听故事,手已经开始解外卖的塑料袋了。
现身说法,很下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