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他得听我的。”我姑妈摸薇薇的头。“只是静静姓王,她不姓郭!”
“姑妈!”郭静静连忙说。“我再改姓郭了,不姓狗屁王,是我妈的亲女儿!”
“这伢真的改了姓?”我姑妈问我妈。
“姐!改了。”我妈说。“王家的大凤二凤小厌末,都改成了姓郭,已上在我家的户口本上。”
“静静过来,让姑妈好好瞧瞧!”我姑妈真的在看小儿媳妇,抚静静的脸,捏她的屁股,看她的小手掌。“这伢有福,手掌纹好看,妹妹!配我老幺可得,好好让她读书!”
“姑妈!”郭静静卖弄才学。“期中考试我还考了第三名!”
“姐!”我妈心花怒放。“静静与您老幺的事,就这么定了,您跟我哥打个通气。”
“定了!”我姑妈抚静静的头。“我跟你哥说,他老东西不会反对,些伢更不会反对——你的几个外甥,对我弟与你的为人,都无话可说!”
“静静!”我妈对她说。“你再要认真读书学习,将来好给你姑妈做媳妇,当大官,像你大表哥一样,去哪里坐专车,有专职司机为你开车,神气!”
“妈!我晓得!”郭静静应答。“我要努力读书学习,考大学,出来做大官,孝敬你与我姑妈!”
我姑妈连说好好好:亲人的胳膊肘子,总是会往内拐。
我岳母娘在一旁看着,好生羡慕:姑娘一改姓,好运跟着来,大凤二凤的婚姻大事,不觉间都安排好了,就连小丫头厌末,还未成人,终身大事已成定局。
“姐!”我妈心情舒畅,伸手拿牌。“我们与万姐,也来玩会牌。”说着转向我。“儿子!给你姑妈你妈,沏热茶。”
“姥姥!”薇薇说。“我去我妈那里的!”
“那里冷,这儿多暖和。”我姑妈说。“就在姥姥跟前玩。”
“我要喝水。”薇薇吃了苕片子,口干。
“儿子!”我妈说。“给薇薇倒茶,吹冷了再把她喝!”
我为姑妈我妈与岳母娘沏上茶,为薇薇倒茶,用两个杯子互倒,尝尝不烫口,才把她喝。
郭静静拿她的寒假作业做,小丫头在懂事,晓得我妈与姑妈,在给她描绘未来。
晚上,客人去我大爹家吃饭,我姑妈嫌人多不想去,我妈在家炖了个狗腿火锅,架在炉子上,弄几个新鲜小菜,小鱼细虾,腌辣椒豆角,喝葡萄酒黑妹子,就在暖房里围着小桌子吃。
我岳母娘本不想回,奈何王大河咳的厉害,在门外喊,她只得起身回去。
吃饭间我姑妈问,为么事王家的几个姑娘,都改姓郭,上我家的户口本?我妈就把个中缘由说了。
“这王大河真不会想!”我姑妈听着好笑。“这下他再好,五个姑娘,都成了我们郭家的人!”
“三,瑶瑶,注定都是我家的人。”我妈跟着笑。“姐!您侄儿子有福,就连彤彤丫头,都要做伢的人!”
“这时代搞么鬼计划生育!”我姑妈说着直摇头。“王家邬家,不借种怎么办?断子绝孙做绝户头?我现在就为你外甥女瑞英操心,一个丫头薇薇,这鬼年头儿子伢值贵,想招上门女婿都难上难!”
我岳母娘推门进来:“兰子!你家还有生姜没有?老砍头的额头烧得发烫,要有把一块我,煎点生姜水他喝。”
“妈!”大凤说。“这大个年纪不知羞,这冷的天,还睌晚在床上扳命,他话该!”
“让他去死!”三丫头也气愤。“不晓得自己的身体,还是十八岁?”
“这大雪天,死了还难送出去!”我岳母娘摇头叹气。“还是先把他的贱命续着。”
“有。”我妈起身出门,去厨房拿生姜,把我岳母娘。
“真是人老心不老!”邬彤彤半天来了一句,说得我们都忍不住笑。
“风流老鬼!”王瑶说。“为老不尊!”
“这王大河没了王大江,还成了精!”我妈进来坐下拿酒瓶。“姐!还喝一杯?”
“三妹!”我姑妈摆手。“葡萄酒有后劲,醉了不得了。”
我们饭还没吃完,听到外面热热闹闹:我姑爹他们,从我大爹家吃饭已转回来,听到我爸在张罗,我妈放碗出去打招呼。
“吃得真快!”我姑妈动也没动,继续吃她的饭,郭静静腻在她身边,亲热的不得了。
“姑妈!小鱼好吃!”她为我姑妈夹小鱼。“还没得么剌,我妈弄得好香!”
“静静!”我姑妈问。“你爱你哪个妈?”
“当然是这个亲妈!”小丫头不加思索。“我这个妈多好,给我买新衣服花裙子穿,天天开车接送我上学放学。姑妈!徐老师都把我妈叫夫人!”
“你妈美,是有夫人像!”我姑妈说。“你那个家再不回去?”
“姑妈!那是姓王的家,不是我的家。”小丫头说。“王大河骂我大姐二姐与我是野种,滚去走,不许再进他王家的门……”
小丫头说着,忽然眼里诵出了两串眼泪:“姑妈!不是在我爸妈这儿,我与我大姐二姐,过年就没地方去的!”
大凤听着,忍不住也直抹眼泪。
“好了,别哭!”我姑妈把小丫头拉进怀里。“有你爸妈疼你,姑妈也会疼你!”
我妈进来,见大凤直抹眼泪,小丫头扑在我姑妈怀里,有些意外:“凤!怎么啦?”
“刚才静静说得好可怜。”王瑶说。“我姑妈问她,还回那个家呗?静静说王大河骂大姐二姐与她是野种,滚去走,不许再进他的门!说过年不是在我家,她与大姐二姐,就没地方去!”
王瑶说红了眼睛。
“这王大河也不是人!”我姑妈抱着静静叹息。“怎么说大凤二凤这些伢,在那屋里长大的,总有些感情!”
“他要还是个人,伢们还能不认他?”我妈说。“算了,大过年的,别旧事重提,惹伢们不快——我哥们怕是在大哥家坐坐就回了,吃饭喝酒有这么快?”
“你大外甥说,不是有三舅三舅娘,拜年他就不想来!”我姑妈说。“三妹!来时你大外甥就问我,妈!不晓得我三舅三舅娘家,还有不有紧俏货?些伢过年,大鱼大肉都吃腻了!”
“腌的祝英苔还有个缸兜。”我妈笑。“沙堆里一点板栗都留得,不晓得还有多少?吃了饭我让你弟去全部爬出来。干的祝英苔可没有,旧年那次来,都把给了他们。”
“沙堆里板栗还新鲜。”我姑妈喜。“些伢们就想吃没有的东西。腌辣椒豆角还有没有?”
“那有。”我妈说。“这天冷,放着不会坏,外甥要等会我去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