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粉混着水和盐,一点点揉成光滑的面团。他将面团醒在温布中,等待它变得柔韧如初春的细雨。接着,他用刀切成细条,再用手拉成长而均匀的面条,动作流畅如琴师拨弦。
锅中水开,他将面条投入其中,面条在沸水中舞动,如同山间白蛇穿梭在林叶之间。他眼神专注,看着水花与面条纠缠,每一泡水沫的炸裂都似乎能映出他记忆深处某一片遥远的故乡画面。
捞出面条,他迅速将它们放入冷水中激一激,那股弹韧的口感便在这时悄然形成。他将汤底舀入碗中,放入切成薄片的牛肉,那牛肉是他前一天腌制后用文火慢炖的,外酥内嫩、香气扑鼻。撒上一撮香菜和细碎的青蒜,再来几片红油浸透的辣椒圈,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牛肉面便诞生于这静默的清晨。
他坐在窗前,窗外是斜阳刚刚开始照亮的旧瓦屋檐,阳光透过老式木窗洒在面碗上,泛出一圈淡金的光晕。他轻轻挑起一筷面条,放入口中,那一瞬,他的眼神变了——像是从遥远的时空回归到此时此刻。他咀嚼得很慢,仿佛每一口都是一次沉思,一次告白,一次与世界深层次的和解。
面条的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面容,却也柔和了他眉间那道似乎无法言说的皱纹。他吃得很安静,除了筷子碰碗的轻响之外,便只有他内心深处泛起的波澜。
絔毓裔吃面的日子,是不容打扰的。他有一只灰色的老猫,名叫“冬”,是他在一场大雪中救下的流浪猫。冬通常会在他吃面的时候跳上窗台,静静地看着他,不叫,也不动,像是面与人之间的一种默契的见证者。毓裔偶尔会给它一小片牛肉,它会用爪子慢慢推到嘴边,慢慢咀嚼,吃得比他还慢。
这一天的午后,他没有出门,而是去了阁楼,那是他家中最神秘的地方。阁楼里放着各种老物件,有从苏州买回的紫砂壶,有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搪瓷面碗,还有一张照片,那照片泛黄,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在某个年代的厨房里,手中正擀着面条,身旁是一个瘦弱的小男孩,正看着那一团面团眼睛发光。那男孩,正是絔毓裔。
他从照片旁的木箱中取出一本发黄的笔记本,那是他母亲留下的面食笔记。每一页都记载着一种面,每一种面背后,都有一段故事——有的是苦涩的迁徙记忆,有的是喜庆的团圆时光,还有的是恋人离别时的泪水。他翻到那页“热干面”,那是他母亲最爱的一道武汉小吃。她常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热干面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两碗。”
他决定为母亲做一碗热干面。他用的是碱水面,煮过之后略带弹性又有一丝劲道。他调好酱料——芝麻酱、酱油、醋、蒜泥、辣椒油、花椒粉,还有他特制的油渣。将面条拌入其中,每一搅拌都发出吱吱的声音,香味顿时弥漫整个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