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一位小伙子带着个约莫八岁的女孩进了店。他腼腆地笑着向絔毓裔点头:“老板,还记得我吗?我小时候跟我妈来你这吃辣牛肉面。”
“你是……林炜?”絔毓裔微微皱眉,随后恍然一笑,“你小时候怕辣,每次都偷偷把辣椒挑给你妈。”
林炜笑了,指了指女儿:“她也怕辣,但今天她说想尝试一次‘真正的辣牛肉面’。”
絔毓裔点头:“好,那我做一份中和版,用灯笼椒提香,不放朝天椒,底汤用骨头熬六小时,再加牛腩炖出微辣味。”
女孩睁大眼睛望着厨房,看到他拨肉、加汤、翻锅的动作,眼睛里写满了惊奇。
“你怎么记得我?”林炜低声问。
絔毓裔抬头:“你那年在碗底画了个笑脸,说‘这面好吃到可以画画’。”
林炜笑出声,低头看向女儿:“你看,我说他记性好吧。”
不多时,牛肉面端上桌,香气扑鼻,小女孩吸了一口,立刻皱眉:“好辣!”
林炜一愣,忙问:“太辣了?”
女孩却猛摇头,咬牙又吃了一口,然后鼓着腮帮子说:“但是很好吃。”
絔毓裔在厨房笑了,一边收拾锅具一边喃喃道:“味道,是会长大的。”
阿梓听见,眼里忽地泛出光:“你这话,太有电影感了。”
“不是电影,是生活。”
那天晚上,他们一直忙到深夜。絔毓裔关店前站在门口,望着街道灯火,心里像是装着整整一座面汤锅,翻滚着、温热着,每一勺都盛着曾经有人留下的味道。
蹑手蹑脚。絔毓裔坐在后厨那张斑驳的小木凳上,肩膀微垂,双手浸在一盆温水中。他缓慢地揉搓着指节,那是每日反复捏面、拉条、提锅留下的酸疼痕迹,此刻却被水汽笼罩成一层淡淡的舒缓。
厨房里一片寂静,只有水声簌簌,他的眼神却并不空洞,而是专注地望着那张被油烟熏染成棕褐色的菜谱板。那是他年轻时候亲手写下的,字迹还算端正,只是时间久了,几个角已被蒸汽鼓得翘起,像是老人的眉梢。但他舍不得换,哪怕有客人问起“这是不是古董”,他也只是笑笑说:“这写的是味道,不是字。”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不重,却透着急切。絔毓裔拭干双手,缓步前去,推开门的那刻,一股夜风挟着潮气迎面扑来,吹得他眼睛一眯。他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年轻人,模样清俊,神色略显慌张。
“您……您是絔毓裔吗?”那人声音颤抖,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
“我在。”絔毓裔靠在门框边,打量着他。
“我……我妈说,她年轻时候吃过您做的一碗‘干烧虾仁辣汤面’,那是她最难忘的一次夜宵。”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她说要是再有机会吃一次,就没什么遗憾了。”
絔毓裔眯眼看他:“她在哪儿?”
“病房里,不能吃辣了,但她说……您做的辣味,她愿意再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