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 盛夏。
讽刺的是,雪灾之后真的是一个丰年。这一年阳光温暖,雨水充沛,风调雨顺。
在崭新的日子里,姜珏提笔给太子回信。
开头一句:我父兄已死,请问你是哪位?
接着详细叙事了一下中州是如何亡城的,并且表示,齐越两国在中洲城破那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中州剩下的三师已经全部殉国。
翻译过来就是:不知道你是谁,不要冒充太子。玉玺都在我手上,你说你是太子你就是太子吗?
一封信快马加鞭的送出去,姜珏都神清气爽了几分。
秦过不知怎么,又开始每天给他做猫饭。
这时候条件好了,种类就多一些,不再只是青菜肉粥,偶尔还会有一些很新奇的点心。姜珏依旧每天吃的干干净净的。
秦三已经习惯了,虽然好奇,但是如今懂的多了,也不闹了,整个人沉稳了不少。
与此同时,列国的学者开始陆续赶来,围拢在姜珏身边。
而姜珏,颁布了一道命令。
——允许军功授爵。
包括秦过在内,有百名平民将领被提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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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姜珏占领了墨城半月之后,收到了吴国的请罪书。
毕竟墨城一战可是真实发生,多少人亲眼目睹,盛传的流言都是吴国引了天罚。吴国内部都乱起来了,一切胆小的日日磕头告罪上天,生怕下一个天罚降临在自己头上。
接着,齐越两国已经退兵的消息便传来。
这种暂时退兵在冷兵器时代很常见。
比如春秋,大家一般要忙着春耕或者秋收的时候,大部分兵力会回收回去。毕竟农耕国家,青壮年是主要的生产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但是这次齐越撤兵除了明面上的秋收之外,还有很深层次的含义——他们要准备迎来更加凶猛的战争,这可能是唯一的喘息之机了。
越国更是演都不演,越王三道密令,把不情不愿的百日新仓催回家去了。
如此齐越退兵暂缓进攻,魏国依旧闭门不出,一点消息都没有。
赵国和孙国已经击退了犬戎,纷纷来信,说自己实在是一群残部,没有人手再来支援,又看情况稳定,姜珏便去信让他们先好好戍边。
看似暂时稳定,实则汹涌。
因为中洲内部开始要变天了。
一个丢了玉玺且失踪两个月又冒头的中洲太子远在中洲共城,和一个拿着玉玺却非嫡非长的十八殿下在吴国境内。
一个是中洲正统,一个是新的天命。
六国此时的安宁,不过是一种观望罢了。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灼热的盛夏时节,姜珏强迫吴国拿出两万兵马与两万军粮,共同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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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伐齐,原因也很简单。
在两个月之前,齐国的王子突然开始无预兆的暴毙——
一连死了五个儿子之后,齐国国君终于慌了。
能不慌吗,齐王都五十四了,生是生不出来了,自己顶好的几个儿子开始不停的死,齐国上下都开始谣言四起,说齐国真的被天罚了。
而齐国恰好是战后,所有秩序都尚且不稳定的时候。
齐王内乱,一些文士大夫激烈反应,谴责齐王引得天罚。
你看隔壁的隔壁吴国不也被天罚了吗,又是雷电又是火光的,城门都给一下子炸没了。
自家齐国不敬中洲,被天罚着断子绝孙,也很合理吧。
齐国国君还来不及哭自己儿子死了,就听说姜珏派兵过来收他们来了。
齐国连忙写信给姜太子,愤怒谴责:“你说好的我们退兵就无事发生,怎么能言而无信?”
姜太子回信很快,洋洋洒洒几张纸:“我没打你啊,是我弟弟打你啊,你也知道,我这个弟弟从小就主意很大,我也管不住他。”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齐王又是愤怒,又是憋屈。
又写信给姜珏,表示自己知道错了,这次出兵打中洲确实是我不对,但是主要还是受到了越国的蛊惑,主谋是越国,并且提出愿意用万金来赔礼道歉,甚至承诺可以出兵一万帮助中洲去收拾越国。
这封信辗转到了姜珏手里,姜珏正在和秦过一起吃饭。
姜珏因为每天被人盯着吃饭睡觉养成健康作息,这段时间还窜了个子,之前到秦过脖子,现在已经长高到秦过下巴了。
收到信,秦过都看笑了。
两人吃完,姜珏召来几个谋士,开大会。
姜珏的谋士团多了个赵国来的老叟,看起来六七十岁,一头白发白须,他的言论倒是有些法家「刑名驭术」与阴阳家「五德终始说」的雏形。
这老头很有意思,据说在赵国主张威慑恐吓处极刑,让赵国赶出来了。
赵老头说:百姓是不懂得礼仪的,他们不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教化民众要明文规定,让人们清楚地知道什么行为是被允许的,什么行为是违法的,从而规范社会秩序。
赵老头还说:光是明文规定还不够,还要设置惩罚机制,违反的人要根据程度来惩罚他们,扒皮抽筋去威慑恐吓,屡教不改处以极刑。
这精神状态简直领先了半个世纪了。
秦过被这种学术诞生的雏形吸引,很热切地与赵老头秉烛夜谈,相见恨晚。
见秦过喜欢,姜珏把赵老头列为上卿。
如今主流的学派还是礼教盛行,大多都是以仁德来治世,这群谋士都太心慈手软。见到齐国来信,都表示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提议。
赵老头一拍桌子:“这等不臣之人,背逆天恩,兴叛逆之师。违背礼法,僭越无度。若只须万金可为,诸邦如何咸遵礼法,共守王道?”
“对天命之亵渎!对祖宗之不敬!必要严惩不贷!”
好吧,打还是要打的,毕竟都走到半路了,还能回去不成?
商量了一圈,最终是决定秦过为主帅,姬淮泽为副将,夏乌浅作为老将守在姜珏身边。
秦过练兵去了,姜珏白日就翻兵书。
也不是说不放心秦过,只是难免有些担心。
毕竟无论秦过看起来再厉害,纵观履历,就是个土匪。
没有指导过出名战役,唯一攻破的墨城,还是用一堆木头。
出兵前一晚,秦过洗漱完,去王帐找姜珏,就看着姜珏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往一个水盆里丢粟草。
没了秦过系统的干扰,姜珏再怎么丢粟草,都没有那一天的神迹了。
水面上的粟草浮在水面上不下去,姜珏伸出手,把那粟草捏着按下去。刚放手,那草又往水面浮,少年的嘴唇抿着,苦大仇深的模样,要不是粟草真的很无辜,估计很想和粟草打一架。
他宽大的衣袍上溅了些水渍,手湿漉漉的,指纹泡的都有点发白,明显在这里折腾很久了。
秦过都要被他可爱死了。
见到秦过来了,姜珏有些尴尬,手指蜷缩了一下,放下了粟草,讷讷道:“许是我没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