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豆蔻将书放回房间里,就屁颠屁颠地跑到书房找陶枭。
他难得回云景山庄,自然要多亲近亲近。
陶绾绾几人还等着她商讨事情,分明听见院中有动静,却迟迟不见人。
她找来小厮一问,才知道她重色轻友,纠缠兄长去了。
实在是没办法,陶绾绾只能却亲自去书房找沈豆蔻。
隔得老远,就听见两人的对话:“冀沉哥哥,这么晚了,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炖鸡汤喝?”
“晚上喝鸡汤,不仅不补,还伤身。”陶枭语气虽是温沉的,但拒绝却十分果断。
“你可是要写字?我替你研磨。”说着,沈豆蔻赶忙拿起墨条。
陶枭一顿,面无表情地望向她:“我看书。”
“哦,看书啊,那我替你掌灯。”说着,沈豆蔻就跑到烛台边上,拿起来往桌案走去,“这样可亮堂点儿?”
陶枭轻叹,这小姑娘可爱归可爱,但时时刻刻出现在眼前,终究是个麻烦,他只能说:“豆蔻,夜色已深,你还是回房休息吧。”
陶绾绾特意在门外偷听半晌墙角,从陶枭的语气中能感受到兄长的绝望,她及时出现,救他于水火:“豆蔻,我正找你呢。”
“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嘛。”沈豆蔻赖着不肯走。
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云景山庄的庄主,此时眼巴巴地望着妹妹,用书挡住半只手,手指却乱动,跟她比划着:快走,快走!
陶绾绾心中痛快,向来都是自己给兄长添麻烦,现在也有他求自己的时候。
当下就拽着沈豆蔻朝往外拖,还故作神秘地说:“豆蔻,真有要事。”
沈豆蔻紧张兮兮地望向她:“什么要事?”
“色字头上一把刀,听过没?”陶绾绾语重心长地劝她,“你追得太紧的话,会把男人吓跑的!”
“那我如果不追,冀沉哥哥这么优秀,会被人抢走的。”
“我长这么大,就没见他和哪家女子亲近。他若有心,等得到现在?所以,你慢慢来,指不定日久生情,就成了呢。”
两人嘀嘀咕咕地走远了。
陶枭用功力侧耳倾听,字字句句都落到他心上,只是轻笑着摇摇头,都是些小女儿家的心事。
“十一。”陶枭自然而然地叫他。
藏匿的暗卫自阴影中冒出来,低声恭敬地问:“庄主,要我去叫十一吗?”
此时,陶枭才反应过来,跟着他的早已换人,不经意间还是会喊错:“哦,老大。你去告诉安和,把我妹商量的事情,汇报给我。”
“是,庄主。”暗卫老大故意压低声线,却依旧掩不住他青涩脆亮的少年音。
上一任老大前不久执行任务时重伤身亡,他刚刚才替换上来。
***
沈豆蔻被陶绾绾拽到书房,扫视早已正襟危坐的友人们,噘着嘴坐下,骂骂咧咧地说:“若我将来嫁不出去,就赖你!”
穆九嘀嘀咕咕一句:“果然色令智昏,没救了。”
陶绾绾没忍住,跟了一句:“说得好像她平时有救似的。”
“你厉害。”穆九默默地朝陶绾绾竖起大拇指。
沈豆蔻越发生气,正要回击。
林彦问一本正经地打断:“都先别贫嘴,聊正事。绾绾,你说。”
沈豆蔻偃旗息鼓,端正坐下,余光猛地瞥见地方放着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吓一跳,惊叫着扑倒陶绾绾怀里:“那是什么?”
“李三的尸首,从衙门里接回来的。”陶绾绾解释后略带嫌弃,“你乃百草堂千金,照理说见过尸首无数,怎么如此大惊小怪?”
“我是半吊子,你还不知?”沈豆蔻缓过神,坐端正。
陶绾绾拿出已经写好的状纸,放到桌面上:“明天,我去递状子。”
然后,她又拿出一页纸张给穆九,“穆九,这是我写好的讼师故事,你负责把这个故事散布出去,最好满城皆知。”
“小崽子们能去的地方有限,一日功夫,恐怕没有流言鼎沸的效果。”穆九随意瞟了一眼,赞叹道,“绾绾,你很有写话本故事的天赋嘛,若是哪日讼师混不下去,可以改行写话本。”
“你才混不下去!”陶绾绾瞪他一眼,又说,“那我让安和安排人,配合小崽子们。”
陶绾绾继而叮嘱李老头注意事项,“李老伯,明日你同我一起见官。在堂上,许志成兴许会恐吓你,但你不必怕,一切有我。若卫雨伯偏袒许志成,你也要有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气势,不管他如何逼迫你,都不要撤诉……”
李老头怕胸脯保证:“陶大小姐,你放心,我无牵无挂,绝不退缩。”
陶绾绾又拿出一份名单,递给林彦问:“彦问,此乃安和查到,许志成经手冤案的苦主,他们兴许还未反应过来,你且寻到……”
“我知晓如何做。”林彦问拿过名单。
“嗯。”陶绾绾望向沈豆蔻,她本来可以去说书铺子浑水摸鱼,现在一时间还不知安排什么。
沈豆蔻见陶绾绾要开口,抬手就挡住:“绾绾,明日我有事儿,要在山庄内潜心专研医书,就不伴你左右了。”
“好,原也无事。”
商议好后,各自回房休息。
安和将商议的内容禀告陶枭,他听完后,摸着下巴笑盈盈地说:“十……安和,我妹现在倒是有长进哈,做起事来有模有样的。”
“小姐确实成长不少。”安和点头道。
陶枭很是欣慰,心情舒畅:“你去告诉陶伯,绾绾的月钱多加百两,想买什么便买什么,不必拘着。”
“庄主,小姐本就不曾拘着。您就是找个由头,溺着她吧。”安和望着陶枭的眼神中充满无奈。
陶枭不假思索地说:“那我可不管,宠妹妹还需要理由吗?完全不需要。”
安和连忙点头,躬身退下。
待门关上,陶枭神色微变。
他深邃的双眸暗潮汹涌,叫陶伯来书房中,他冷声吩咐:“陶伯,加派人手,暗中保护绾绾。”
“庄主,若此事危险,何不让小姐不做了?”陶伯看着陶绾绾长大,早就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哪里舍得她冒一丝风险。
陶枭顿了顿,摇摇头:“答应让她自己出去闯荡,现在反悔,只怕她要把整个西洲掀了!”
“唉。”陶伯叹气。
陶枭思忖半晌,又补充:“若沈小姐出门,也派人暗中保护。”
“是。”陶伯偷偷瞄陶枭一眼,带着看透一切的老狐狸似的笑容。
陶枭起身,摸着鼻子装模作样地解释,“我保护她是因为……她……她人在我云景山庄,若是出了事儿不好。”
“是~”陶伯拖着长长的语调,并不戳穿。
陶枭难得窘迫。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体会了从未体会的微妙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