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招跟着他在巷子里拐了十几分钟，进了扇挂着霓虹灯牌的门，出了扇铁门，又进了扇隐蔽的小门，便到了一处别有洞天的地方。
里面冷气开的很足，说是冰窖都不为过，纪招初进来冻的打了个冷颤，倪戈把早准备好的薄外套拿出来给他穿上，外套是倪戈的，有些宽大，穿在纪招身上空落落的。
也只有纪招穿了长袖，场子里其他人都穿着短袖。
人群密集，声音嘈杂，音响放着中重金属音乐，说话不看口型都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浓重的香水味，烟味，酒味，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刺鼻难闻。
纪招真正见到，才清楚的意识到什么叫鱼龙混杂，人头攒动中有和倪戈一样纹着纹身的，也有精英打扮，穿白衬衣西装裤黑皮鞋的人，不少穿着清凉，身材火辣的女生画着妖娆的妆容穿梭在他们之中，也有穿着性感勾着眼线的男生旁若无人的同人热吻。
三年前，纪招本本分分的上学，上次看见这种灯红酒绿的场面还是在电影里，今日切实一接触，陌生又不适，主动握住了倪戈的手指。
“别怕。”倪戈说着伸手把他的帽檐往下按了几分，把牵手改为了占有欲更强的搂腰。
“倪哥。”
“倪哥。”
“倪哥。”
一路走来，纪招低着头，腰上的臂膀结实有力的环着他，耳朵边是不同的声音在喊他身边的男人。
倪戈淡淡的点了下头，在人群里寻找着什么。
“倪哥！”常乐乐先看到了他，兴奋的跑过来。
倪戈应了声，给他介绍纪招，“这是纪招，等会儿我上场的时候你帮忙照顾他一下。”
“哦，好。”常乐乐道，回话间纪招抬起头看他，“哇！纪哥长这么好看呢！”
“露一双眼你都看出来了？”倪戈调侃道。
“一双眼都长这么好看！脸能差哪去。”常乐乐说着朝纪招伸手，“纪哥，你叫我乐乐就行。”
纪招和他简单握了下手，其实他觉得他和常乐乐不一定谁年纪更大，但显然人家是看在倪戈的面子上喊他哥的，纪招说话不方便就含糊应了这声哥。
常乐乐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性子冷，也没在意，用一种膜拜的眼神盯着倪戈瞧，他觉得他倪哥好像帅了不是一星半点儿，之前怎么没注意到他倪哥这么帅呢？还有就是…倪哥这么瘦的吗？
其实倪戈这副身材完全和瘦不搭边，真要说的话，大抵就是健壮和健美的区别，字面差一个字，实际上视觉效果差的挺多的，尤其是衣服一脱，那边有几个人看着比倪戈宽大了一圈。
三人找了个地方先坐下，倪戈坐着缠绷带，常乐乐和倪戈说场子里的事，还有上次说打拳课的事，纪招对他们的话题不感兴趣，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长方形的一个场地，顶上围了一圈五光十色的灯带，昏暗迷离的光营造出一种地下氛围，中间有个圆形的台子，三个大的聚光灯对着台子中央，明亮刺眼的白是整个环境里最亮堂的地方。
如此瞩目的圆形台子被三米多高的铁丝网围着，不像是拳击台，更像是斗兽场的布置。
他注意到那边有几个人一直在看倪戈，他们都比倪戈要壮一些，倪戈真的行吗？
纪招有些担心，再去看倪戈时，觉得他看起来又瘦又小的。
“心肝儿。”倪戈话出口，才想起答应过他的话，不自然的咳嗽了声，对担忧且怀疑他的小美人道：“我比他们厉害多了。”
常乐乐已经听见他那声心肝儿了，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纪招已经没心情在这上面计较了，真正坐在这场子上后他觉得自己根本坐不住，他看见铁丝网上还上着锁，干什么用的不言而喻，他拉住男人的衣角晃晃，把手机上的字给他看。
【我们走吧。】
尽管倪戈在医院时当着他的面轻松放倒了一个保镖，可那保镖白吃了三年饭，说不定就是个酒囊饭袋，但那边几个赤膊的人各个是肉眼可见的身强体壮。
“没事儿，别怕。”
倪戈呼噜着他的后背，手贴上去，才发现这人身体绷的有多紧，用了点儿力把人抱过来点儿，搂着继续呼噜他的后背，带着点儿心满意足的笑意道：“在家的时候不是还对我不闻不问的吗？现在知道关心我了？”
耳朵听的和眼睛看的怎么能一样，而且倪戈根本没说清楚究竟是怎么打的，只一再嘱咐他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吃，他现在看到这玩意儿不正规就算了，还要拼命的。
【我们走吧。】
纪招晃晃手机，再次给他上面的话，眼睛里带上了一丝哀求，他怕倪戈死了，倪戈要是死了，魏青池来了怎么办？两人让他选的话，他肯定毫不犹豫的选倪戈的。
“前几天说好了要打这一场，临时反悔的话会坏了规矩。”倪戈道。
“确实是走不了了，外面都开盘了，压了倪哥胜的都几十来万了。”常乐乐在一旁附和道。
纪招死心了，他按灭手机，看倪戈的眼神空洞无望，像是看到了自己灰暗的未来。
倪戈被他这种已经透过自己在看自己遗照似的眼神弄的好气又好笑，在他腰上拧了一把，“我今天晚上非得让你瞧瞧我有多厉害。”
“嗳！对，倪哥可厉害了！”常乐乐脑子里全是倪戈的高光时刻，闻言对着纪招立马小嘴叭叭的说个不停，兴奋时还手舞足蹈的挥着拳头。
“……你不知道，有次倪哥和那个万赏打，哇！那可是万赏啊！曾经连冠了一个多星期，倪哥在他手下走了十多分钟，最后才倒下去的。”
纪招：“！！！”
倪戈：“……”
“你这转折……”倪戈叹了口气，“你能不能靠谱点儿？”
“哥，你在万赏手下挺过十多分钟多厉害了呀！”常乐乐真心实意道，没一点儿奚落的意思，他是实打实的觉得倪戈厉害，“要是我上去，万赏一拳下去我都起不来了，你那场起来了八次，虽然输了，但场子里都是为你加油呐喊的。”
纪招已经听明白了，十几分钟，倪戈起来了八次，敢情是上去挨了十多分钟的打。
他看着倪戈吃瘪的表情，想笑，嘴角扯了下，立马撇了下去，他想，有什么值得人群高喊的呢？他们无非是为了追求感官刺激，想看更加暴\/力的打斗和更加血腥的画面罢了。
把人关在笼子里面，看着他们如同野兽一样厮杀，通过嘶吼呐喊尽情释放自己的压力，没有规则，不求安全，只求刺激，他欣赏不来这种充斥着暴力野蛮的活动。
口罩挡着，倪戈只能看见他眉头蹙着，眉心间一抹忧愁深之又深，“心肝儿，不骗你，我是最厉害的。”
纪招不想说话，说什么呢，你十分钟站起来八次，你可太厉害了，被打了十几分钟都能站起来，是不想出来吗？还是时间不到笼子根本不会打开？
倪戈还准备说些什么再宽慰他几句，场上的音乐突然换了一首，灯泡像是快要坏的似的疯狂闪动。
“没事儿的，打完这最后一场我就不打了。”
倪戈飞快的把小美人口罩拉下来，出其不意的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亲完，重新把他的口罩戴好，对发愣的常乐乐道：“把人给我照顾好了。”
常乐乐忙回过神来，拍着胸脯保证道：“我肯定把嫂子照顾好了。”
纪招想说些什么，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看着倪戈朝圆台那边走去。
“纪哥放心好了，倪哥真的特别厉害！”常乐乐道。
纪招敷衍着点了点头，祈盼真如倪戈自己所说的他特别厉害。
从刚才看见纪招通过打字和倪哥交流，常乐乐就意识到了什么，现在见他只是点头也没再多嘴，只是心下不免唏嘘，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
抽签决定的场次，倪戈第一轮没抽到，借着这个空和场子的老板聊了两句，总共两件事，第一，今晚这是他打的最后一场，以后不来了，第二，他会赢整场，要借一大笔钱去下注。
第一点好办，这场子来来往往的人不在少数，没了一个，还有下一个，而且大家伙都知道这不是长久营生，对身体损害不小，他们不干强留人的事儿。
第二点不好办，没上场之前谁敢说这大话，乾坤未定，谁知道最后赢家是谁，那么大一笔钱借出去，可不是容易要回来的，毕竟做这种活计谋生的，没一个说是富贵人家的。
倪戈和人掰扯了十多分钟，等第一场打完了，对方终于吐口借了两百万，因为倪戈说自己有一套房子。
第二场，抽中了倪戈，内幕操作的。
主持人已经得到信儿了，知道这是他今晚的告别场了，正通过话筒音响把这件事说出去来带动气氛呢。
“倪哥真不打算打了啊。”常乐乐感慨道，他刚才以为倪哥是故意哄纪哥才说的。
他伤感了片刻，然后双眼放着八卦的光彩，“嫂子，倪哥很爱你呀。”
纪招耳朵里已经进不去声音了，第一场结束，他见识到这场子上的打斗有多么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