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承认你是顾家人了?”静和公主意外地问道。
顾江漓浅浅一笑,看向同样处在震惊中的顾家侍卫,说道:
“这有什么不能承认的?他来找我,不就是因为我是顾家的人吗?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我年幼的时候与家中走散,如今顾家的人想起了我,所以才派一个侍卫来谢家验明我的身份,有什么问题?
“怎么什么事情到了公主那里,就变得如此复杂和麻烦呢?”
顾有为立刻顺着顾江漓的话往下说:
“是的,的确如此,她就是顾家十二年前走丢的小姐,我们老爷因为想要确定她的身份,所以才派小的前往顾家一探虚实的。”
一众大臣像是吃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
看顾江漓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同了。
静和哂笑道:
“既然你承认你是顾家的人,他也说他是顾家的人。
“那你是否承认今日真的与他相见,真的给他传递了书信?”
顾江漓坦然答道:“我给我家中许久未见的父亲传一封书信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吧?”
静和公主眼中的得意更加明显。
“当然不是,不过有件事情,父皇和大臣恐怕并不知晓。
“今日在抓获顾有为的时候,撕扯之下,此人身上的衣物有了破损。
“无意之间被我发现,他身后竟然有一个巴掌大的图案,像是刺青。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北齐人士,视刺青为糟粕,怎么会在身上弄这种东西呢?”
语毕,殿中的氛围紧张了起来。
众所周知,北齐人士从不刺青。
会把刺青当作身份象征的,从来都只有南临国的人。
“静和…此事非同小可啊,如今南临国已经投降,若是都城之中出现南临国人倒也不奇怪…
“但他是顾家的人呐,一个具有数百年底蕴的家族,不会用一个南临国的人当下人的。”
皇帝开口,像是劝慰一般想要制止住静和公主的猜忌。
“父皇,女儿到底有没有胡说,一验便知。一个大男人,让人看看后背,不是什么难事吧?”
静和公主的话音刚刚落地,脸色就变得狰狞起来。
一旁的士兵也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把抓住顾有为的衣物,用力一扯。
“撕拉”一声,顾有为的后背立刻显现在众人眼前。
顾有为拼了命地想要躺在递上,不让自己的后背显于众人眼前,可面对两个士兵,他根本无力挣扎。
周遭的大臣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生怕不能自行观看到这副场景。
“啊!果真有!”一个年老的大臣大呼道。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顾江漓也跟着望过去。
在后背中间,两块肩胛骨的最中央,有一块乌青色的图案。
像是龙又像是蛇。
这还是顾江漓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刺青呈现出来的图案。
不过还没等到她仔细欣赏,一双大手就挡在她面前。
一抬头,望进了谢时宴略显阴沉的眼中。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谢时宴语气低沉地提醒道,“画得很丑,脏了眼睛。”
顾江漓悻悻地耸了耸肩膀。
“我第一次看,有点好奇吗?
“行,那我不看,你看看,是龙还是蛇?”
谢时宴非常明显地翻了一个白眼,“关我什么事,不想看。”
顾江漓还想劝两句,又被静和公主的话拉了回来。
“父皇,此人背部刺青,可见是南临国人不假了。
“普天之下,只有南临国人有此习俗。
“出生满周岁的婴孩,都会在身上的某个部位刺出代表着身份,代表着天神庇佑的图案。
“但凡是南临血脉的孩子,无一例外。”
谢时宴听了半晌,低头对着顾江漓小声说道:“你还不发挥吗?还没准备好?”
顾江漓清了清嗓子,差点忘了要演戏了。
“准备好了,多谢提醒。”小声说完后,她拉着谢时宴的小臂就站了起来,指着顾有为,声音颤抖道:
满脸的惊异与惶恐,仿佛是看见了什么前所未见的难以置信的秘闻似的。
“天哪,怎么会这样呢?你怎么会是南临国的人呢?
“我顾家沿袭百年,为了保证家中血脉纯正,几乎都是族内通婚,就连家中的下人,也都是世代传下来的。
“你…绝无可能是南临国的人哪!”
顾有为还没从暴露身份的惊恐中恢复过来,又看见顾江漓这迷惑的行为,完全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小姐…你…什么意思?”
静和公主轻蔑笑道:“顾江漓的意思很简单呐。
“顾家一族看中血脉,而你身份成疑。
“要不然,就是你根本不是顾家的人,要不然,就是整个顾家都有问题!”
说到这,静和突然顿了顿,围着顾江漓绕了一圈。
“顾江漓,他与你的口供一致,那么顾有为是顾家的人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那有问题的,就应该是顾家了。
“据说,你与阿宴哥哥最近的争吵,就是因为这个‘顾家’。
“好几次谢大将军和刘氏从你们门前经过,都能听到你与阿宴哥哥因为顾家而吵起来呢。
“我还以为,你知道顾家的问题呢。”
顾江漓故作惊讶的样子,瞪大眼珠,“顾家能有什么问题?难道因为顾有为一个人是南临国的人,难道整个顾家都是南临国的人吗?”
顾江漓惊讶的瞳孔之下暗藏着欣喜。
但处于激动状态下的静和公主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静和公主面带疯魔,顺着顾江漓的话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皇帝在龙椅上大呵一声:“静和!差不多行了,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顾家乃是北齐立国就存在的百年世家,他们全都是南临国的人那还了得?!”
静和也来了脾气,顾江漓几乎是自爆一般的话给了她不少底气。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父皇,您仔细想想,顾江漓刚刚自己也说了,顾家一族,族内通婚。
“可有人听说过顾家与任何大家族联姻?
“一个如此庞大的世家,为了维持家族的声望和地位,怎么可能从来都不与其他世族联姻?!
“原因只有一个!
“因为顾家从一开始,就是南临国放在我北齐的奸细!
“他们为了保持南临血脉纯正,所以才不与外人联姻,为了不让身份败露,就连家中地位最低的下人,也只能是南临国的人!
“父皇,正是因为顾江漓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阿宴哥哥也明白了自己的枕边人并非良人,所以他们才会日日争吵!
“今日这些恩爱,不过是装给我们看的罢了!
“我早就听说了,阿宴哥哥对你动过手吧,你手臂上有伤吧?”
静和越说越激动。
笃定的样子仿佛掌握了世间的真理。
但是皇帝却越听越生气。
“好了静和!”他大声呵斥,“你费那么多心思,无非是想证明顾家都是坏人,顾江漓也是坏人?
“可你有没有想过,即便如你所说,顾家人全家都是南临国的人,又有什么意义?
“南临已败,他们掀不起风浪了!”
皇帝沉默地听了很久。
一开始,静和说她要举报顾江漓身份有问题,对北齐不利。
那时候他就认为今日或许会成为一桩闹剧。
但静和信誓旦旦说自己有证据,一定要让众大臣一起见证。
不得已,他才把这些人都召集过来。
可现在一听,这根本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顾家的身份有问题他不是没想过。
这十来年战火异常严重,一向在边境城池立脚的顾家突然举家迁至都城,这不是没有引起他的怀疑。
只是这么久了,顾家什么事都没做,如今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他实在不愿意再因为这些小事挑起纷争了。
但面对他的苦苦劝告,静和的情绪显得十分激昂。
“可笑至极!”
“静和!你说什么?”
静和公主眼中的癫狂和忤逆的模样,让皇帝的怒火直冲头顶。
“我说父皇你真的很可笑,你倒是一心想要维持这太平盛世,可你有没有想过,有人并不安于此呢?”
“静和你!”
“父皇,女儿有证据,证明顾江漓与顾家合谋,意图挑起南临与北齐之间的战火!而谢时宴,明知此事,却有意包庇,因属同罪!”
大臣间的窃窃私语此刻全部消失不见,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在角落中的谢大将军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刘氏压根没有扶着他。
静谧持续了很久。
顾江漓演完了戏,又被谢时宴搀扶着回到椅子上坐下。
最终打破这份沉静的,还是顾江漓。
“静和公主今日给我扣了这么大一口锅,我也就不急着跟你唱反调了。
“我就一句话,如若你的证据不能证明我有罪,你该当如何?”
静和公主掏出揣在胸怀中的信纸,高高扬起,自信道:
“若是不能证明你顾江漓是一个叛国的罪人,我今日就自戕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