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檀儿脚步一停，疑惑冲散了她脑子里的愤怒。
她一个转身，“你什么意思……唔。”
皇帝的脸已经贴在她眼前。
他眼神之中，全然只剩下冰冷与狠绝。
她无力思考皇帝这副神情所代表的含义，因为腹部的疼痛让她短暂地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你……”
楚檀儿嘴里刚刚吐出一个字，就突然吐出一口鲜血。
鲜血从她的下巴滴落，直接滴在皇帝拿着匕首的手背上。
温热的鲜血让皇帝抽出了匕首，喷射而出的血液再一次喷洒在皇帝玄色的衣襟上。
楚檀儿吃痛，又发出一阵闷哼。
“你……疯了……”
她的身体变得无力，不受控制的就要滑落。
但皇帝一只手狠狠拽住她的肩膀，让楚檀儿能够站着与他对话。
“朕是疯了，朕应该早点发疯的。从你怂恿兰慧儿给朕送山药芙蓉汤的时候，朕就应该发疯了。你以为那时候朕不杀你，是因为朕没有证据？”
“皇…兄…我可是…你亲妹妹…”楚檀儿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着，她努力抓着皇帝拿匕首的手，眸色之中终于显露出了恐惧。
“楚檀儿，你听着，朕要杀你，不需要证据。”说罢，他抬起手，又是一刺。
这一次，他刺的不再是腹部，而是对准了她的心口。
楚檀儿张大了嘴，再也没发出声音。
皇帝抓在她肩膀处的手一松，她便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径直倒下。
她双眼未闭，嘴里还流着血沫，眸中似有许许多多的不甘心。
“为了避免你因为儿子死了，发疯报复朕的皇贵妃，朕也只能送你上路了。”
“不过你不必担心，路上来陪你的人，肯定不少。”
皇帝后退一步，冷眼看着她的尸体，随后把匕首扔在地上。
“长公主因小殿下过世，悲愤不已，自裁而亡。”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这间安静的牢狱之中所有人听个清清楚楚。
众狱卒低着头，算是听懂了皇帝的话。
皇帝瞥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又对刘丰说道：“收拾了吧。”
“是。”
————
景和宫。
吕太医带着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男人静等着。
顾江漓从偏殿而来，一进屋，却发现本应该躺在床上的皇帝不知去向。
“吕太医，您回来了，这位是。”
吕太医介绍道：“这是我从宫外寻来的吴大夫，算起来，他与我也是师出同门。吴大夫是治疗心疾的一把好手，宫外许多难以治疗的心疾在他的诊治下都完全康复了。”
顾江漓心中一喜，“是吗，那便好，陛下的病就得让吴大夫好好看看了。”
吴大夫气度不凡，“为病人诊治，是做大夫的本职。进宫之前，吕太医说陛下的病有些严重了，按理说，陛下应当在床上静养才是，为何不见他人呢？”
顾江漓又看了一眼床榻。
她也很疑惑，但是面上并未表露出来，“吴大夫和吕太医稍作歇息，本宫先去问问陛下的去向。以陛下的性子，他应该是觉得屋里太闷，去御花园逛逛罢了。”
她向两位告辞，在门外向小安子询问：“陛下呢？怎么不见他？”
小安子支支吾吾的，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直说就好，陛下和我都不会怪罪你的。”
小安子似乎是在脑中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挣扎之后，才说道：“娘娘，陛下去天牢了。”
“天牢？”顾江漓从没想过皇帝竟然去了那里，“他去天牢干什么？”
方珣已经死了，皇帝还有什么去天牢的必要吗？
小安子摇摇头，“奴才也不知道，只是师傅说，能不告诉您，就别告诉您。”
小安子的师傅是刘丰。
刘丰是皇帝身边最贴身的人了，他想要隐瞒，必定是皇帝也有这个意思。
顾江漓心中打鼓，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
“娘娘您别急，陛下走的时候气色挺好的，而且有师傅跟着，应该不会出事的。您现在怀着身孕，切莫太过忧心。”
小安子着急地劝慰着。
顾江漓还想再问，可以抬眼，便看到了朝这里走来的皇帝。
他穿着玄色便服，并未戴冠，可见出门比较匆忙。
皇帝一走近，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怎么在门口站着，外面风大，别吹凉了。”
说完，就拉着她往屋里走。
顾江漓却皱起眉头。
不为别的，而是因为那让人难以忽视的气味。
天牢她去过，那里酸臭的味道的确让人难以忘记，但是此时皇帝身上的并不只是狱中那股子霉味，更多的，还有铁锈的腥味。
她目光下移，落在皇帝牵着她的那只手上。
手背上还留有淡红色的印子。
血迹在皮肤上没这么容易洗干净，没有完全洗净的情况下，就会是这种淡淡的红色印记。
还有皇帝方才的眼神……
那种镇静与沉稳，与平时是截然不同的。
他刚刚去杀人了。
这是顾江漓得出的结论。
而且很有可能是亲自动的手。
她没问出口，只是握他的手多用了几分力气。
皇帝一进屋子，便看到屋子里多了两个人。
“吕太医来了。”他语气平淡地打了招呼，他的镇定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刚刚亲手杀过人。
吕太医起身行礼。
与方才一样，再一次给皇帝介绍了吴大夫。
“辛苦吕太医为朕奔波，特地找来医术出众的大夫为朕看病。”
“这是臣该做的。”吕太医脸色有些古怪，像是看出了今日皇帝的不同，但他还是急忙说着，“不如还是先让吴大夫为陛下看看脉象吧？”
皇帝在桌边坐下，主动把手拿出来供吴大夫诊脉。
顾江漓在一旁看着，始终一言不发。
他主动让人看病的举动实在令人惊讶。
仿佛他比以前有了更想活的欲望。
吴大夫简单诊脉以后，并未对皇帝详细说明病情的事，只说下去以后会重新开药。
吕太医与他一边商量着一边离开景和宫。
而顾江漓的目光一直落在皇帝手背淡红色的印记上。
皇帝发现了她的目光，藏起了自己的手。
“看吕太医和吴大夫的神色，朕的病好像真的有转机。”
顾江漓压根没听进去皇帝的话，沉默之后，突然开口：
“陛下杀了谁？宰相还是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