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江漓对毓妃三母子的话有些惊讶。
看起来，皇帝的生母还经常殴打他了？
她跟随着皇帝的记忆回到了他所住的地方。
皇帝跪在地上，眼前就是她熟悉的太后娘娘。
只不过这时候的太后，暂时还是云妃，更加年轻，更加貌美。
与毓妃的明朗豪爽不同，云妃更加内敛，眼尾满是精明的算计。面对跪在地上认错的儿子，她眼中更是带有狠戾之色。
“我是怎么教你的？让你不要常去和毓妃他们见面，更不要与大皇子二皇子为伍！你偏偏要去！
“让你好好读《帝训》和《圣学心法》，你就只知道看那些什么破画！
“你是存心与我作对是不是？！”
她声音高亢，吵醒了还在摇篮中熟睡的女婴。
云妃听到哭声，连忙上前轻声安慰。
变脸之快，仿佛根本不是一个人。
小皇帝跪在地上直流眼泪，好久以后，才说了一句：“《帝训》和《圣学心法》是太子要学的，我不当皇帝，不想学。”
“你闭嘴！”云妃指着他的鼻子，拿起一旁的戒尺不停往他身上打。
她下手很有讲究，专挑肩膀，后腰这些地方打，不脱衣服，没人看得见他受的伤。
小皇帝死咬嘴唇，一声不吭，只是眼泪一直流个不停。
顾江漓就在一旁看着，恨不得冲上去制止云妃，只可惜她做不到。
“不成器的东西！身在皇家，哪个皇子不去争一争皇位，就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连争的念头都没有！你就没替我想过？没替你妹妹想过？
“你就这么碌碌无为当一辈子皇子，我就一辈子得屈居人下！
“等到毓妃那个贱女人的儿子当上了皇帝，还能有我和你妹妹好日子过吗？！”
小皇帝噌的一下挺起腰板反驳道：“毓妃娘娘不是贱女人！而且大皇兄当了皇帝也会对我们好的！”
“啪”的一个巴掌重重落在他的脸上。
云妃阴鸷的看着他，他的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别再让我听到让你大皇兄当皇帝的话。”云妃声音冰冷，“滚。”
小皇帝颤颤巍巍从地上站起来，忍痛离开了屋子。
顾江漓满眼心痛。
他原来竟过得是这种日子。
这个亲娘对他下这种狠手，哪里有把他当做亲生儿子？
在她眼里，这个儿子只不过是个助她成为太后的工具。
顾江漓不禁有些奇怪，他好歹是个皇子，经常受这种殴打，先皇难道完全不知情？还是说，根本不在乎？
她在皇帝的记忆里看了很久，的确很少看到有关先皇的身影。
只发现了小皇帝从那时候起就很喜欢山水画，每收到一幅，就会到毓妃的身边，让毓妃给他解答关于画中山水所在的位置，好玩的地方，还有一些历史由来。
毓妃性格本就外向活泼，一说起宫外的事情更是神采奕奕，讲起故事来简直绘声绘色，活灵活现。
小皇帝每每听她讲起宫外的事，都显得心向神往，羡慕不已。
每一次，毓妃都对他说，等他再长大一些，就让他的父皇带着他们一同出宫游玩。
小皇帝尤其高兴，于是更加积极的收集山水画，势要找到一个最最好玩的地方，让他的父皇和毓妃带他去。
不知不觉，几年过去，小皇帝已经学会了画画，却依然没有等到出宫游玩的机会。
在皇帝的记忆之中，有一段极为深刻。
因为那些画面尤其清晰，清晰得就像是现场发生的一样。
仿佛是某个节日，所有人都聚在一起。
小皇帝也长大了一截，毓妃还是一样光彩照人，她与先皇坐在主位。
而云妃则是坐在下座，硬生生比毓妃低了一等。
她两人位份相等，座位却不同，没别的原因，仅仅只是先皇对毓妃的宠爱更甚而已。
这时候的云妃还压不住心事，不高兴都写在脸上。
先皇那时候虽然看出她心中的不悦，但也一句话都没说。
这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宴席，顾江漓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不同，但能让小皇帝记着这么多年，一定也发生了什么事。
没过多久，就看先皇站起来，宣布了一件大事。
原来是毓妃又有孕了，据太医诊断，很可能是双胎。
顾江漓往宴席中仔细一看，小而稚嫩的面孔多了两个，正是这些年毓妃生下的排行老四的皇子以及排行老五的公主。
根据楚檀儿之前所说，先皇有五个皇子，三个公主。
除去她眼前看到的这几个，再加上毓妃肚子里的一男一女，人数也就齐了。
换言之，等毓妃生下这两个孩子，先皇的寿命也就到头了。
此刻的先皇笑得合不拢嘴，云妃却气得牙痒痒。
“真是恭喜陛下和毓妃妹妹，又为皇室添人了。陛下既然这么高兴，理应再给妹妹赏赐点什么。”
顾江漓听得些许汗颜。
云妃此时尖酸的模样，与她之后见到的楚檀儿不相上下。
果然是亲生的，原来年轻的时候都差不多。
先皇笑容不改，也点头，顺着云妃的话说：“也是，朕的确应该再赏点什么，不如……”
“不如就替妹妹升位份吧，毓妃妹妹为皇家添了这么多子嗣，才区区一个正三品妃位，实在是不贴切，哪怕是做皇后都要得的。”
此话一出，宴席顿时安静了。
毓妃连忙出声：“云妃此话就太过分了，先皇后因为去世之时陛下悲恸不已，曾与先皇后许诺，此生不再立后位，云妃姐姐这么说，难道是要让陛下成为一个背信弃义之人吗？”
云妃冷哼，“哼，原来陛下还记得对先皇后的一番情谊啊，陛下现如今与毓妃妹妹恩爱有加，妾还以为陛下已经忘了先皇后对您的付出了呢。
“先皇后难产而死，陛下竟还有心与毓妃妹妹生下这么多孩子，不知道毓妃妹妹生产发作之时痛得满头大汗的样子，能不能让陛下回忆起那个死于产褥之上的先皇后呢？”
毓妃脸色发白，神情尤为难看。
就连看戏的顾江漓都狠狠皱起了眉头。
云妃这话说得未免太过难听了。
任谁听了都会大发怒火的。
“云妃！”先皇果然勃然大怒，“你现在越来越放肆了！”
“妾放肆吗？妾还记得，当年陛下微服私访，于山间遇见山匪，受了重伤命悬一线之际，是妾背着年迈的名医跨过山路淌过溪流到您身边为您治病。那时您说过什么还记得吗？您说，妾的一番心意您会牢记心中，此生必不负妾。可现在呢？”
她抬起手，指着毓妃的位置，“把您从阎王手里拉回来的恩人坐在次席，不过挥了两下刀剑把山匪赶跑的女人倒是坐上主位了。”
顾江漓听得微微张大了嘴。
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不要命的云妃与二十年后心思深沉的太后联系起来。
这么多年，不止是皇帝发生了变化，就连太后也发生了变化。
顾江漓看着先皇满脸通红的样子，也不难猜出云妃将要得到的惩治了。
她也很快清楚了为什么小皇帝会把这段记忆记得这么清楚。
先皇下令，云妃被幽禁于自己的寝宫，未得召令，不得外出。
小皇帝这时候急忙站出来替自己的生母求情。
顾江漓心中酸涩无比，尽管他的生母对他并不好，但云妃出了事，他还是第一个站出来为她说话的人。
可小皇帝求情的举动，却让先皇做出了一个让众人瞠目结舌的决定。
“阿尧，你的生母这般泼辣无礼，实在很难教养你，从今以后，你就去毓妃宫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