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赐我‘宸’字也好，升我位份也好，我都不能要。云妃姐姐这些年过得辛苦，宫中上下对她有不少嘲笑之声，都说她出声高贵，却敌不过我这个江湖女子。
“你也知道，我这人性子直爽，但凡是听见这些声音，必定严加训斥，让她们不准再传。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保不齐有很多不好听的话传到了云妃姐姐耳朵里，她心中对我有气，那都是人之常情。
“我本已经从她那里夺走你的宠爱，现在就连阿尧也都在我的宫里住着，若我再在位份上压她一头，岂不是更打了她的脸面。
“云妃姐姐现在好不容易才与我握手言和，我可不想因为陛下你的举动，又与她生分了。”
毓妃这话听的顾江漓连连感叹。
这世间，尤其是这深宫之中，有毓妃这样大义的女子真的不多了。
也难怪小皇帝与她亲近，待在这样的人身边，说话做事都相当舒服。
因为毓妃做什么事也都会考虑到别人的感受。
她能算到她自己已经获得了许多，不会贪图更多的东西。
小皇帝这么善良，估计也是受了毓妃不少的影响。
而此时的先皇也叹了一口气，随后看着躲在毓妃身后的小皇帝，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行吧，阿毓都这么说了，这贵妃不当就不当吧。但是……”他话锋一转，“不升位份，那单独给你一个‘宸妃’当当，总可以吧。”
毓妃翻了个白眼，“陛下，合着我刚才说的话你是一点没听明白呀。我名字里的毓字寓意很好啊，‘毓妃’很难听吗？就一定要封个宸妃彰显彰显陛下你有文化是不是？”
“好好好，不提了不提了。朕什么时候说‘毓’这个字不好了？你不能这样误解朕的意思啊。”
毓妃上下扫视他一眼，“行了，赶紧把你那诏书拿走，明晃晃的，看着扎眼。”
先皇耸耸肩，“得，多好的绢纸啊，浪费咯。”
“还说？”
“不说了不说了，你别动气了，小心孩子。那个阿尧，你好好陪着毓妃娘娘，朕先走了。”
先皇大步离开。
直到完全看不到他的背影，小皇帝才伸出脑袋，看着毓妃，神色认真地问道：
“毓妃娘娘真的原谅我母妃了吗？”
毓妃诧异地看着他，“阿尧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听说母妃之前对毓妃娘娘做过很过分的事，而且那日宴席，她还说了很过分的话。”
毓妃摆摆手，“其实这也不能怪你的母妃。”
“是吗？”
“嗯。阿尧，如果你的父皇一生只钟情一个女子，只对一个女人一心一意，你的母妃是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而我是这场感情的得利者，更加没资格说是你母妃的不是。”
“可是母妃的确让父皇和您都不高兴了。”
毓妃轻笑着，“如果我是你母妃，我恐怕会做得比她更过分。”
小皇帝懵懂地问道：“所以，母妃她没错吗？”
毓妃陷入沉默，摸着他的头，叹气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无论我站在谁的立场，都觉得他们的行为是对的，所以我只能尽力去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阿尧也一样，尽力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好了。”
“我……明白了。”
小皇帝一脸的懵懂，像是明白了又像是没明白。
他许是从毓妃那里探知到了自己母妃的不容易，所以那天以后，频繁回云妃身边。
云妃也时不时地与他一同出现在毓妃的宫里。
他们有说有笑的，就像从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争端似的。
可顾江漓却越发的胆战心惊。
以云妃的性子，不会做没意义的事情。
尤其是她那么仇恨毓妃，应该是厌恶与毓妃同坐一桌一同用膳的。
毓妃生产，她更是十分积极地忙前忙后，就连毓妃宫中的宫人都说她出了不少力。
龙凤胎呱呱坠地，先皇又哭又笑，喜极而泣。
小皇帝看得又紧张又激动，与其他几个皇子一样，脖子都伸得比长颈鹿还要长了，就想看看弟弟妹妹长什么模样。
顾江漓心中酸涩，五味杂陈。
小皇帝现在鲜活的样子真是令人难过。
她更加忧心的是，这两个新生命的诞生，就意味着，很快就会有人死亡。
云妃一直在等机会，她等的机会到了。
两个龙凤胎满月，云妃提议要办宴席。
毓妃的身子没好利落，加上之前的每个孩子都大办过了，所以便说只他们几个简单吃顿饭就行了。
云妃含笑应下，皇帝也同意了。
天上乌云密布，顾江漓直觉不太好，就像是有大事发生。
云妃在明阳殿中忙前忙后准备菜肴，一桌子的菜全是她操办的，殿中烟火气飘散着，香气弥漫，令人胃口大开。
这份诚心，皇帝和毓妃根本没有多加怀疑。
小皇帝也在席中，动起筷子来丝毫没有犹豫。
剩下的几个皇子公主更是大快朵颐，连连赞叹云妃的手艺。
这满月宴，小皇帝吃得相当高兴。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与所有的亲人在同一张桌子上吃晚饭。
可顾江漓心中不断打着鼓，小皇帝的欣喜在她看来十分的心酸。
她无法共情感受到小皇帝的这份喜悦，因为她知道，这美满的景象都是云妃捏造出来的假象。
她不断地猜测云妃是不是在菜里下药了。
可她看到云妃自己也吃，而且每道菜都吃，根本不像菜里有毒的样子。
直到用餐结束，除了云妃频繁饮茶以外，再也没别的异常。
只是这次，云妃提出一个从前从未提出的要求。
她想在明阳殿歇息一晚。
毓妃自然没有拒绝，直接同意了。
皇帝亦是直接在殿中落脚，没有再回景和宫。
深夜。
明阳殿中漆黑一片，顾江漓看着这乌黑的景色，便知道要出事了。
后宫之中，即便是三更天，也必定会有烛灯燃烧整夜，但那一夜的明阳殿，却如同二十年后的景和宫一般漆黑。
小皇帝睡得很熟，黑暗之中，一只手将他摇醒了。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认出了眼前的人，“母妃？您还没睡吗？怎么了？”
“毓妃娘娘昏倒了，你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