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阳光洒向大地,慕尼黑的混乱还在继续。
罗森堡奉命来到印刷厂,他按照希特勒的要求,印刷新政府的告示。
“我们的设备有些问题,而且电力中断了。”
印刷厂的负责人向罗森堡诉苦,他是在半夜被暴徒们从家里拖来的,现在还穿着睡衣。
“尽快修复设备,我会把告示的内容留下来,一旦电力恢复,就立刻开始印刷。”
罗森堡并没有理会这位负责人的哀求,他执意要完成希特勒的命令。
将告示的内容留下后,他示意一名中士,把这个负责人“看紧点儿”。
他并没有留在印刷厂,因为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坐着小汽车,他赶到《人民观察家报》报社,他要赶着写一篇社论,然后刊登在次日的报纸上。
这是一篇充满煽动性的社论,题目叫做《对德国人民的号召》。
在这篇社论里,充斥着对艾伯特政府和社会民主党的攻击,并且明确提出,“不论死活,把这些罪人交给‘人民政府’”。
这是希特勒在为自己的暴动洗白,他假借“人民的名义”,将一系列暴行装饰成为“替天行道”。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按照他的预想,临近中午,他得到一个极为不妙的消息。
冯.洛索夫将军,向全国电台,发表了一封通电,内容如下:
“冯.卡尔州委员,冯.赛赛尔上校和冯.洛索夫将军业已镇压希特勒起义,枪口下发表的支持无效,请勿误用上述人名。
——冯.洛索夫”
与此同时,已经与洛索夫会合的冯.卡尔,草拟了一份告示。
这份已经在慕尼黑大街小巷张贴的告示上说——“若让反叛和盲从得逞,整个巴伐利亚和德国,都将坠入深渊。”
与此同时,他宣布纳粹党为非法政党,所谓的“革命”,就是一次有预谋的武装暴动。
希特勒看着告示,他愤怒地将其撕碎,转过头,他想寻找“罪魁祸首”鲁登道夫,却发现,他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了屋子。
重新做了几次深呼吸,他尽可能地稳住情绪,待到鲁登道夫归来,他并未发作,而是与其认真探讨起形势。
“我们的力量足以应对这些变化。”
鲁登道夫对洛索夫的“背叛”感到愤怒,但是他并未慌张,而是认为,目前的形势,并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是的,我们的力量很强大,现在的要务,就是占领整个慕尼黑。”
希特勒掐着下巴,他陷入沉思,随后找来亲信,让其找到“新总理”波纳,并命令他,带上一支武装队伍,去占领巴伐利亚州警察总部大楼。
很快,那名亲信就在混乱的慕尼黑里找到了波纳,并把希特勒的命令进行传达。
此时的波纳,并不知道形势已经急转直下,他依旧认为整个局面都在掌控中。
于是他只带着极少数的人,前往州警察总部大楼,并且信誓旦旦地只身进入,直奔主事少校的办公室。
然而等待他的,不是“投降”,而是警棍。
“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我是总理,我是巴伐利亚的总理。”
波纳被按倒在地,他依旧没有搞清楚状况,昨天夜里他已经被“胜利”冲昏头脑,并不知道冯.卡尔已经宣布“起义”非法。
“很遗憾,‘总理’先生,我们并没有得到你已经上任的消息,我们依旧效忠冯.卡尔委员,而他宣布,你们的行动是非法的。”
少校非常诚恳地说着,随后摆摆手,警员便给波纳戴上了手铐。
“不,冯.卡尔委员是支持革命的,我亲眼看到他的宣誓。”
波纳依旧难以相信,他不停叫喊着,直到一名警员,把冯.卡尔亲笔草拟的告示拿给他,他才瞪大了双眼,不再大吵大嚷。
此时的希特勒,也离开了军区总部大楼,他和鲁登道夫决定回到啤酒馆,重新布置行动方案。
等到他们赶回贝格勃劳酒馆时,天空已经开始下起雨夹雪,而且温度骤降,随着夜幕降临,外面显得又冷又潮湿,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但是希特勒依旧命令,所有未镇守据点的武装人员,向酒馆集合。
于是乎,在漫天飞雪中,数千人向着贝格勃劳酒馆涌来,希特勒准备做最后的抵抗,他要集中力量,与奉命赶来镇压自己的巴伐利亚国防军对峙。
这场集合从天黑持续到天明,此时暴动的队伍,显得士气很是低落。
他们已经从“胜利”中清醒过来,冯.卡尔的告示和洛索夫将军的通电,已经让他们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或许在被煽动的一刹那,他们是狂热的,但是这种热情,终有散去的一刻。
“这样下去不行,根本无法和那些军队对抗。”
希特勒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士气太低了,甚至许多人已经“开小差”,偷偷溜走了。
“我再也不相信德国军人的承诺了。”
鲁登道夫也显得很失落,他一边喝着葡萄酒,一边吃着早餐,这是他在早上唯一说过的话,之后他便缄默不语。
随着鲁登道夫的“闭嘴”,所有压力都转移到希特勒身上。
于是已经知道波纳被捕的希特勒,决定放手一搏。
他先是派出一队人,前往州警察总部营救“总理”波纳,接着又派人前往犹太人开设的印刷厂,那里刚刚印刷好一批纸币,将其全部没收,然后分发给革命者,当作之前他承诺过的“工资”。
当然,这不是抢劫,因为他们留下了一张“收条”。
但是很快,一个坏消息传来,希特勒派去营救“总理”的部队,无功而返,他们撤回了军区司令部,罗姆表示,这些人没有和警察交火,因为他们不想“流血”。
这让希特勒感到愤怒,于是他立刻派出自己的卫队前去营救,他们带着机枪,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老实说,那些警察们吓了一跳。
但也仅仅是吓了一跳,双方依旧没有开火,只是“理论”了好一阵子,随后这支精锐的党卫军元首卫队,就也撤回了军区司令部。
事情有些滑稽,但是希特勒乐不出来,他只能改变命令,让这支卫队去逮捕拒绝在市政厅升起“卐”字旗的议员。
希特勒声称那些议员都是共产主义者,所以允许使用暴力。
于是更加荒诞的一幕发生了,议员们被逮捕,他们被带上卡车,拉往贝格勃劳酒馆看押。
而在升起“卐”字旗的市政厅外面,一些反对暴乱的人正在演讲。
整个广场到处都是“卐”字旗,而在这些旗帜下面,反对纳粹党暴乱的演说却进行得如火如荼。
老实说,这些演说比那些旗帜更加吸引眼球。
比这个更神奇的是,慕尼黑的大街小巷,正在上演着滑稽剧才有的情节。
警察们在撕毁纳粹党的告示,并逮捕叛军。
而叛军则在撕毁冯.卡尔的告示,并逮捕警察。
双方就在慕尼黑里如同捉迷藏一样,当他们相遇时,互相吹胡子瞪眼咆哮几句,然后各干各的……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进展不顺利,希特勒决定不能再等待了,他必须主动出击。
是的,他要“亲自出征”。
与鲁登道夫简单商议后,希特勒决定从啤酒馆出发,带上队伍,直奔州警察总部,营救他们的“总理”。
然而还不等他们走出去,又一个噩耗传来,警察和前来支援的国防军,包围了军区司令部,罗姆上尉正在组织抵抗,但是以他手头的力量,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于是一场针对“如何救援”和“先救谁”的争论开始了。
会议吵吵嚷嚷,却始终没有一个结果,最后忍无可忍的希特勒决定,先去解救被困的罗姆上尉。
就这样,希特勒和鲁登道夫带着队伍出发了,他们选择步行,这样速度虽然慢,但是却可以保持队伍的完整性,何况现在慕尼黑乱作一团,卡车未必能在街道上跑得开。
当然,希特勒还存着另外一个小心思,步行的方式具有宣传性,他希望能够在他们赶到军区司令部时,能有大批普通民众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
这会给军警施加巨大压力。
就这样,一支庞大的队伍出发了,他们浩浩荡荡,敲敲打打,路上吸引了大批市民的注意。
在离开啤酒馆时,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完全没有得到消息的埃卡特赶来了,他是从其他党员口中才得到的消息,老实说,这让他有些难过。
然而当希特勒见到这位曾经亦师亦友的人生导师时,只是生硬的说了一句“你好”,而鲁登道夫看到埃卡特后,更是理都没理,回应对方问好的方式,只是正了正帽子。
就这样,埃卡特看着希特勒等人离开,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被需要了,但是这种冷遇,还是让他感觉到难过。
但是埃卡特没有抱怨,他咳嗽几声,随后默默跟在队伍后面,他知道这样显得有些“不要脸”,但是他真的想知道,这个自己推心置腹的“学生”,能够走多远。
两人的矛盾点,主要还是在于理念上,埃卡特不是一个支持暴力的人,他对军人没好感,他只是反对犹太人,而且非常激进。
老实说,埃卡特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是一个单纯的民族主义者,但希特勒不一样,随着他的人际交往圈子扩大,他的视野开阔了,看待事物的方式,也有了变化。
如果说以前的希特勒,是一个来自奥地利的山村小子,他贫困潦倒,他充满迷茫,埃卡特就犹如一盏指路明灯,将他带往一个不曾踏足过的领域。
那么现在的希特勒,则是一个充满野心的政党元首,他拥有成千上万的死忠,拥有数千人的武装部队,拥有许多达官显贵的支持。
他不再是当年的“城下阿蒙”,埃卡特的理想主义,对他已再无帮助,甚至埃卡特拥有的人脉,希特勒也不再需要。
这位导师的“天真”,已经成为绊脚石,而非助力。
埃卡特吊在队伍最后,显得很是失落和凄凉。
而希特勒和鲁登道夫则走在队伍最前面,他们挺胸抬头,气宇轩昂,当有市民朝着他们打招呼时,这位纳粹党的元首,还会挥舞帽子,作为回应。
然而历史有时候就是充满巧合。
游行的队伍突然改变了方向,而始作俑者就是鲁登道夫,他没有继续直行前往市中心的军区司令部,而是突然右转,走进了威因大街。
这条路通往议会大厦,而那里正是国防军严密坚守的地方,就在右转的十几分钟后,双方便在大街上相遇了。
军队架设有机枪,得到增援后,人数众多,而且士气高昂。
他们在大街上堆砌壁垒,一个连顶在前面,与希特勒的队伍,互相用枪口指着。
“解散,解散。”
国防军的一名上尉大喊着,他拿着手枪,指着希特勒,表情非常严肃。
此时双方的子弹都上了膛,甚至刺刀都挂上了,气氛变得非常紧张,稍有擦枪走火,结局就无可挽回。
“不,我们不会退缩,如果你想开枪,就开枪吧。”
希特勒站在最前面,他挺起胸膛,用手挽着鲁登道夫,其他人也纷纷效仿,他们组成一道人墙,用胸口对着枪口,毫不退让。
“这是在搞什么?”
此时双方都在对峙,没人注意到,一旁的居民楼里,安西正注视着一切。
他是来帮忙撤离一位党员的,结果不想,竟然撞见这一幕。
几乎第一时间,他就看到了希特勒,于是他躲到窗户后面,悄悄摸出了手枪……
砰!
随着一声枪响,希特勒应声倒地,随后双方几乎同时扣动扳机,场面顿时失控。
无数人惨叫着,向后倒去。